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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見識過羅春的殘暴,在她心中,已經期待看到一個滿臉狠厲的強盜頭子,當然長相也自然是韃靼人慣有的圓臉盤、小眼睛—— 也因此,羅海一群人一進帳篷,她就吃了一驚。 韃靼人和祖先們都長得很像,甚至只要是混過韃靼人血的漢戎混血兒,西北邊民也都可以輕而易舉,一眼認出來。只因為韃靼人的眼仁總是帶了一圈的黃,臉圓不說,顴骨要高,眼褶子厚,眼睛也不大??粗蜐h人長相區別頗為明顯,并且身材往往矮小敦實,在馬上還看不出來,一旦下了馬,個個都是羅圈腿——不說別的,就是在營地附近,也經常能看到多年被俘虜回來的韃靼老雜役,拿這幾點一套,再沒有不準的。 可羅海這一群人,打從羅海自己算起,沒有一個長得和韃靼人有一點相似的。羅海自己身材高大壯碩,臉上紋滿了韃靼文是不錯,可臉長鼻鉤,高鼻深目,要不是眼睛里還帶了一圈黃,看上去和韃靼人真沒一點關系,更好像是極西之地來的色目人……不過,善桐這可就只是聽說了,雖然相對于一般女孩,她的見聞稱得上廣博,但就算是她也沒有見過如今已經少履中原的色目人了。 除此之外,還有兩三個膚色極黑,環眼突唇的,卻似乎是昆侖奴……更有膚色做了深棕,大眼薄唇的兩個少年,長相居然很是俊秀,行動間,神色還隱約帶了天真,不過他們到底是什么人,善桐就認不出來了。 這五花八門的人種,就多少把羅春給蓋過去了,其實最讓善桐奇怪的還是這點,怎么說他都是韃靼王族,可看著血統卻是一點都不純。高鼻深目和羅海極為相似不說,膚色居然是奶油一樣的淺白色,雙眼泛藍,在燈光下一照,頭發都做了淡金色。韃靼人的幾個特點,在他身上是一旦都顯示不出來:忽然間,她有些無法肯定了,這個人真的會是韃靼王族,他們所謂的博兒只斤氏之后? 據說韃靼人雖然野蠻落后,甚至會用妻子招待遠來的客人,不是自己的血脈,也認作親生一樣的養大,但黃金家族的守灶子長成這個樣子,無論如何也…… 帳內眾人,自然沒有一個不是人物,就算心中有訝色,也無人露出來。出面為雙方介紹的居然是平國公身邊的那位許家小伙子,看來和羅海竟不是初次見面,雖然神色并不親熱,但也決不傲慢,他逐一為羅海引見過了平國公和桂元帥,卻是先介紹了自己的父親,再以尊敬的口吻,著重令羅海拜見桂元帥,“這就是和你們多次打過交道的桂家老虎,他和你的主人平起平坐,你應該向他行禮?!?/br> 羅海并未掩飾自己的驕傲,用疑慮而警戒的眼神,逐一打量過了帳中這七八個人,這個高大健壯的年輕漢子一開口,就是純正的漢話,“親愛的于飛朋友,我代表我的主人,我不能向他行禮,而你們的屬下,應當向我行禮?!?/br> 居然一開始就和大秦這邊較上了勁…… 還沒等許于飛答話,他又指著封子繡問,“這個漂亮姑娘是誰?我聽說你們的朝廷看不起女人,不讓女人做官,她是誰,為什么坐在這里?” 善桐幾次見封子繡,都對他的傲氣有深刻印象,可這一次她卻大開了眼界,封子繡不但沒有動怒,反而微微一笑,和氣地說了幾句韃靼語,居然也是口音純正,流利無比。 羅海聽到他的說話,神色頓時一整,他猶豫了一下,居然慢慢地彎下腰單膝觸地,給封子繡行了禮?!凹热荒愦淼氖悄銈兊幕实?,那么,我給你行禮?!?/br> 平國公和桂元帥的神色雖然都依然深沉,但善桐已經感受得到這個看似粗豪無禮的漢子,行動間所蘊含的心機。不過行禮一件小事,他就翻出了三種花樣,已經開始挑撥大秦這邊三方的關系了…… 這還沒有完,待封子繡嫻熟地以韃靼人的禮儀,摸過了羅海的頭頂,受了他的禮之后,這個粗豪的漢子又提出了新的要求,“你代表你的主人,我向你行禮,我代表我的主人,你們也都應該向我行禮?!?/br> 自從進帳以來,這群人尚未落座,氣氛自然有幾分凝重,隨著他的這個要求出口,氣氛一下就有了幾分劍拔弩張。善桐都察覺得到父親肩上的緊繃了:讓一個朝廷命官向韃靼人行禮,就算是形勢所迫,只怕也會被認為是奇恥大辱…… 許于飛似乎是承擔了同韃靼人打交道的任務,見封子繡閉口不語,面色又高深莫測起來,他便笑著說?!傲_海將軍,你們的王帳離大秦實在是太遠了一點,連年都沒有入貢,也未曾受過皇上的封賞,你的主人沒有官職,我們又該如何行禮呢?要是帖木兒可汗在此,他倒是有世襲伯爵位在身,我們是應該述禮的?!?/br> 他語氣一頓,又笑道,“不過就是如此,家父有公爵位不說,桂伯父也是二等伯爵,恐怕也只能行個拉手禮就算數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話尤未已,桂含欣已經不耐煩地一拍桌子,“廢話那么多,還是不是漢子?坐下說話就是!不是敵人就是朋友,誰和你說什么行禮不行禮!” 兩人似乎有意似乎無意,你一言我一語,居然已經把羅海的這一招化解于無形。只看這兩個人的表現,就知道桂家、許家的家教,或者有一定缺陷,但終究也不是沒有過人之處。 羅海目光閃動,正要說話時,封子繡忽然又和氣地道,“再說,正主就在身后,你狐假虎威的,恐怕不大好吧,羅海兄弟?” 這話一出,韃靼眾人都已經色變,手紛紛按往腰間時,周圍鏗鏘聲中,衛兵們的刀槍火銃也都紛紛擎了出來,居然是眨眼間就是一副談判破裂,要刀兵相見的樣子。 善桐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可見從平國公起,直到自己父親,諸位將軍官僚,不是含笑做若無其事狀,就是板著臉做深沉狀,居然沒有一個人動彈,便也竭力不動,板著臉顯得一臉木然。不過她戴了一頂帽子,帳篷內火又燒得旺,此時情勢緊張,汗珠已經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卻是不敢抬手去擦了。 封子繡面上卻依然是一派平靜悠然,他居然還笑了起來,沖著善桐所認定的‘羅春’,以商量的口吻緩緩道,“據說鬼王弟乃是俄羅斯女奴所生,也因此才被兄長找到借口,篡奪汗位。我們大秦的燕云衛雖然不是個個精銳,但也不是吃閑飯的,羅春可汗以本來面目現身,終究是莽撞了一點吧?” 這位白膚漢子目光閃爍,并不說話,只是游目四顧,往周圍一看,就嘆了口氣,懶洋洋地說,“被你詐出來啦?!?/br> 他一開腔,善桐頓時肯定再沒有假,他就是羅春不錯。話中那懶洋洋的興味口吻,真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