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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樂。吾愿有鹿,惜吾之鹿,長樂長樂!” 為何要用自己的糧食、自己的床鋪、自己的鼓瑟、自己的快樂去養一只鹿,如何才能因此得到更多的快樂? 扶蘇不太明白,睜開眼時,果然……也沒瞧見這樣一頭麋鹿。 只有一頭妖怪,倚著石床,睡著了。 奚山君贈了填壑方士一套剪紙,是她妖力傾注,素來心愛的一樣東西。吹一口氣,便能變成駿馬香車,美酒瑤姬。馬車日行千里,若無止令,晝夜不停。不論車外是什么情景,車內總是一片春光明媚,水袖楚腰,如履平地,如入仙境。 這些小人歡喜壞了,翠元卻十分哀怨。這原本是他央求奚山君許久,請她相贈之物,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說通了,今日卻轉眼贈了他人。 “但凡我有什么錯,寶物也不該便宜那些茹毛飲血的侏儒?!贝湓蓺怙h飄,振振有詞。 奚山君本在瞇眼午休,方歪了一小會兒,聽到翠元來了這樣一句,隨手cao起幾上一卷書,扔到翠元臉上,冷笑道:“但凡有些廉恥面皮之人,做了那等事,都不敢在君主面前這樣理直氣壯,依你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功勞蓋過了天?!?/br> 翠元想起什么,瞬間蔫了,“三娘不肯見我?!?/br> 他白皙頸上系著的紅瑕白玉這些日子,始終十分黯淡。 翠元盯著白玉許久,嘴一撇,眼圈開始發紅,眼瞅著金豆子要掉了,奚山君喝住他道:“閉嘴,不許哭!有在這兒纏著我哭鬧的工夫,還不如去求扶蘇?!?/br> 翠元對于“扶蘇”二字十分敏感,狐疑道:“我們夫妻之事,與一個人又有什么相干?他帶著孽債來到我們家中,不知何時便闖下大禍,雖與山君有婚約,卻不過是喬公心中不滿,一腔怨氣撒向了大昭皇室罷了。山君一向聰明,我們皆知你那便宜夫君作古多年,你好不容易逍遙了,何必蹚這等渾水?!?/br> 奚山君陰惻惻地瞧了翠元許久,直到他打了個哆嗦,才擱下筆道:“你既知道我生平事跡,又清楚我脾氣品性,便知我最不耐煩瞧見旁人哭。怎么,還不肯滾嗎?” 扶蘇許久沒有換衣服了。他有些潔癖,此時卻不得不忍耐。那一日他夢中不知發生了什么,再醒來之時,額上的紅印淡了,頭也不痛了。 石頭房子中冰冷冷的,推開石頭門,門外層層青草之上,是一套新做的衣衫,與他素日所穿,布料針法皆如出一轍。 他有些詫異,但是依舊帶著新衣去了溪水之畔,卻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河畔擠得密密麻麻的,滿眼望去,皆是綠瑩瑩。 扶蘇走近,也望著水面,溪水十分清澈,倒映出清晰的人影,除此之外,便沒有別的異動了。許久,那些綠衣少年依舊一動不動地望著水面。 “咦,今日為何無風?”其中一個如是問道。 “我不喜歡風?!绷硪粋€這樣道。 “有風好。臨風而立時,水中的我最英俊?!?/br> “無風好。四野平靜時,才能顯出我文秀內斂之美?!?/br> “其實,不管什么時候看怎么看,我都這樣好看?!庇忠粋€對著溪水,笑出了白晃晃的牙,“美人是這樣的,不得不感嘆造物不公?!?/br> “我最近十分煩惱?!币粋€剛化了人的翠衣少年嘆道。 “為何?”眾猴兒齊聲問道。 “我生得這樣傾國傾城,以后我拾的媳婦太過自卑,羞憤而死可怎生是好?”少年郎哈哈大笑,狡黠而得意,轉眼,卻與扶蘇四目相對,后退了幾步,捂住眼道,“晃瞎猴眼?!?/br> 眾人見扶蘇來了,行了行禮,便開始長吁短嘆起來,不多時,悻悻然,作鳥獸散。 扶蘇對著水面,瞧著水中人那張冰冷冷如臭石頭一般的臉,許久,忍不住了,露出細白的牙齒,青色柔順的眉毛意外地舒緩開。 不遠處的樹后,隱藏的一襲黃衫正在牙齒打戰,抖抖抖。 “何人藏在樹后?”扶蘇斂了笑意。 那襲黃衫繼續抖,抖抖抖。 扶蘇朝那樹后緩步,還未到,便見黃衫隱藏的地方冒出一陣白煙,煙散了,人卻不見了。 地上草叢中,好一攤水。 這一日,扶蘇坐在橘樹下讀書,二五見他疲憊,便化成石頭,供他放書吃茶。 夏日風暖,不一會兒,有了倦意,他便倚著翠石合上了目。 有人躡手躡腳地到了他身旁,扶蘇掀開半簾目,瞧了一眼,又合上,不動如山。 那人摸了摸扶蘇的衣袖,比了比袖長,似乎在看合不合身,許久,才滿意了,正要離去,卻被扶蘇攥住手腕,他緩緩睜開眼,問道:“你是何人?” 眼前是一個黃衣女郎。那身衣裳十分明亮,卻不知是什么布料,握起來十分冰涼,好似暖陽入了冷水,刺得人眼痛,涼得人心驚。 那樣的黃便直直地映入扶蘇的眼中,未給他絲毫緩解之力。 他錯開了目,帶著寒氣淡聲道:“不要讓孤再問第二遍?!?/br> 女郎撲簌簌地掉淚,地上又是一攤水。她跪倒在地,磕頭道:“臣有罪,萬死難辭,無顏見君!” 扶蘇一怔,松開手,又道:“你抬起頭來?!?/br> 女郎抬起頭的那個瞬間,扶蘇覺得所有的血液都在奔騰涌動,幾乎沖破了皮rou,可是,瞧見那張臉,那管血又被凍住了。他審視她道:“你是何人,又有何罪?” 黃衣裳的女郎,原本生了一張玉白溫柔的臉,可惜,半張臉上,卻蔓爬過一朵紅花,直直延伸到發際。 她自慚自己容顏,又垂下頭道:“臣有罪,辜負了主公?!?/br> 扶蘇若有所思,站起身,伸手拉她起來,語氣緩了一些:“你定是山君口中所言大母三娘,幾時見過孤?” 石頭二五化成猴兒,撲到三娘懷中,笑道:“母親,你總算肯出來了,父親知錯啦,都急壞了?!?/br> 三娘轉身,奚山君從石頭房子中剛剛走出,正陰惻惻地看著她。 她擦了擦眼淚,福身笑道:“讓公子見笑了。妾有故人,與君相像?!?/br> 白日的時候,扶蘇曾尋找那歌聲,卻無功而返。 奚山君夜間提了一塊燒rou和幾壇酒,帶著扶蘇朝山崖走去。 距離山崖越近,月光更加皎潔,歌聲也越發清晰。 “山君帶我拜訪何人?” 奚山君道:“我能帶你回來,全靠此人一塊聘禮?!?/br> “望歲木?”扶蘇思緒清晰,在黑暗中,對著奚山君,略有局促,“山君,蘇一直有疑問,不知可問否?” 奚山君腳下未停,道:“公子但說無妨?!?/br> 扶蘇頓了頓步子,“孤知山君為君,亦知山君為妖,更知與君有婚約未盡,然則,然則……孤并不知,山君是男子還是女子?” 奚山君緩緩回頭,幽幽地道:“本君自是男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