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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的那樣,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就算喪盡天良也很好……” 謝景臣無言以對,這丫頭的嘴皮子功夫實在不怎么樣,聽聽這話,有她這么安慰人的么?他回過身來看她,一眼瞧見那雙紅通通的眼睛,心頭的火氣霎時間煙消云散了。他無奈,伸手將她抱進懷里來,柔聲道,“我沒生氣沒生氣,乖,別傷心了?!?/br> “我不傷心,我就是心疼你……”她紅著鼻頭在他懷里蹭蹭,吸了吸鼻子又道,“太后福澤綿長,會好起來的,你不要太擔心了?!?/br> 他的聲音聽著有些古怪,悶悶的,聽著有些莫名的脆弱,“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別胡思亂想,我很好?!?/br> 這個男人,有時候真是倔強得讓人心疼,他對太后的情感其實很復雜吧。畢竟是母子,雖然兩個人的相處古怪而極端,可是血脈相連,如何也難以割舍吧! 她無聲地嘆息,雙臂用力將他抱得更緊,點頭道,“嗯,我知道你很好?!?/br> 他微微頷首,將頭深深埋進她的烏亮的長發間,“小九,我有你就夠了?!?/br> ☆、第82章 太后垂危,龐大宏偉的紫禁城似乎在一夜之間成了風雨中的一葉舟,雨打浮萍,飄搖無定。 各處佛殿都響徹梵音,誦經祈福的經綸聲綿綿延延蕩氣回腸?;厮萃?,當今太后其實并不是圣上的生母。高程熹是個身世可憐的皇帝,他的母親出生低微,乃是一個縣令家的庶女,加之相貌平平,入宮三年也只是個選侍,一直不得圣寵。能生下他,也全仰仗了先帝酒后的一場偶然偶然。后來其母早逝,留下一個皇子孤苦無依,便過給了貴妃葛氏為子。 有了一位貌美聰慧手腕強硬的母親,高程熹之后的人生可謂翻天覆地,榮登大寶,君臨天下。換言之,若沒有葛太后,便萬萬不會有皇帝的今日。 自太后欠安以來,皇帝幾乎將大涼境內所有的高僧大德都請入了宮中,由此看來,高程熹無疑是個知恩圖報的孝子。 只可惜,皇帝的孝心并沒有使滿天神佛動容,太后的身子每況愈下,一日不如一日,黃昏時分慈寧宮傳出來消息,說已停了藥食。合宮震動,仿佛五雷轟頂,宮人們惶惶不寧,一個個幾乎難以接受。 老祖宗在涼人心中是個極富傳奇色彩的女人,既然是傳奇,便該壽與天齊。眾人不敢置信,太后的身子骨向來硬朗,前不久才送了寧國公主出嫁,這才多久,怎么會說不好就不好了呢? 然而世事無常這個道理總是能出其不意地給人迎頭一擊?;实凼卦诓¢角?,合著眸子揉摁眉心,良久的沉默后睜開眼,吩咐蘇長貴將一眾皇親們請來。 皇室的慣例如此,老輩的要走了,嫡親的子子孫孫都要來送最后一程。說來也可悲,高程熹膝下子嗣零丁,兩個女兒一個甍逝一個和親,小兒子尚在咿呀學語,元成皇子生性頑劣,將來也難成氣候。他沉沉地嘆口氣,大涼的江山不穩了,將來高家的命數如何,恐怕只能全聽天意了。 忽然病榻上傳來個聲音,竟然出奇地中氣十足,喊了聲“秦嬤嬤”。 邊兒上的宮人原在抹眼淚,聽了這聲音霎時一愣,然而也只是片刻,琢磨了會子反應過來,這不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么? 秦嬤嬤老淚縱橫,聞言連忙應聲是,吸了吸鼻子去扶太后起身,哽咽道,“老祖宗,奴婢在這兒,您有什么話只管吩咐吧。要什么,想見什么人,都跟奴婢說……” 皇帝往胸腔里吸了口氣,矮身在床沿上坐下來,聲音低悶,朝葛太后道:“老祖宗,兒子已經派人去請皇親了。您別著急,人都在宮里候著。蘇長貴腿腳麻利,您馬上就能見到他們了?!?/br> 孰料葛太后卻皺著眉擺手,不耐道:“都走都走,哀家誰與不想見,秦嬤嬤陪著哀家就行了?!边呎f邊掙扎著下榻穿鞋,口里還念念有詞,“我的笛子呢,秦嬤嬤,去找找我的笛子……” 人到了這時候,說什么都不能忤逆,否則胸口里慪了氣,就是去了也魂魄不寧?;实蹮o可奈何,只得站起身退了出去。 慈寧宮的宮門合上了,兩扇雕花的菱門朱色已沉,扣在一起,發出陣沉悶的聲響,隔絕開隆冬的最后一絲日光。 太后口中的笛子,旁的人不知道,秦嬤嬤卻能心領神會。她拿巾櫛抹了把淚,從月牙柜里取出了一只通碧的短笛呈給太后,道,“老祖宗,您的笛子?!?/br> 太后眸光微閃,顫顫巍巍地伸出雙手,將笛子接過來攥緊,復又起身,由秦嬤嬤扶著坐到了梳妝鏡前。 天色已暮,寢殿里的燈臺只點了一盞,火光搖曳,一片昏暗之中照亮鏡中的臉。依稀的,模糊而不真切。太后的眼中浮現出一絲迷茫,抬手覆上面頰,沉聲道,“知棠,我老了,是不是不美了?” 秦嬤嬤淚光閃爍,笑道:“怎么會呢?娘娘這樣年輕,一點兒也不老。您別忘了,自己可是咱們江南的第一美人,明艷無雙?!?/br> “是么?”太后眼底升起一抹笑意,又道,“替我梳頭吧,你多少年沒替我梳過頭了……咱們相依為命了一輩子,臨到頭了,你替我梳個最好看的發髻?!?/br> 秦嬤嬤應聲是,拾起桌上的象牙篦子替太后挽發。太后的目光很平靜,坐著一動也不動,又道,“我兒大業將成,只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了……”說著輕輕嘆了口氣,聲線低沉:“知棠,我不能見我兒最后一面,有些話,只有勞煩你替我傳了?!?/br> “娘娘您放心,”秦嬤嬤飲聲吞泣,“您今日說的每句話,奴婢都會一字不落地告訴殿下?!?/br> 太后嗯了一聲,一字一句道:“其一,藩王擁兵自重已成大患,告訴落英,此番一定要借周國兵力重創四藩,否則他根基不穩,即使稱了帝也是岌岌可危。其二,我兒一切都好,唯恐女兒情長讓他吃大虧?!彼现蹏@口氣,忽然又擺手道,“算了,其二你不說也罷,阿九那丫頭已經送去大周和親,想來也沒什么能擾他了?!?/br> 秦嬤嬤重重頷首,“娘娘放心,奴婢記住了?!?/br> 不知怎么,忽然出奇地冷。 太后一陣戰栗,手微動,將短笛湊到唇邊吹了起來。由于吹笛之人氣息不穩,笛聲也顯得斷斷續續,悅耳悠揚是談不上的,卻纏夾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思。 窗外明光黯盡,斜陽的余暉緩緩落下了山頭。笛聲戛然而止,只聽一聲脆響,玉笛落了地,就那么從容卻突兀地碎成了兩截。 秦嬤嬤雙膝一軟跌坐下去,咬著唇含淚高呼:“太后,薨——” ********** 入夜了,月亮爬上樹梢,青光映襯白雪皚皚,有種不可言說的美態。丞相未歸,阿九也難得地沒有睡意,便坐在燈下繡香囊,一針一線,神情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