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魏老師讓舉手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就是沒舉手。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挺有原則的人，所以剛才的行為讓她產生了些罪惡感。她不停地安慰自己，魏老師是查有誰沒背下來詩詞，徐引背下來了，只是寫錯了字而已。

    講得差不多了，魏老師說：“現在你們把手上的卷子上的錯題判一下，算算得了多少分?！?/br>
    班上開始變得鬧鬧哄哄，大家一邊討論一邊判卷子，也有些人開始趁機說閑話。

    魏老師也沒怎么管，就權當課堂討論了。

    李華如給徐引寫完分數以后，就沒什么事情做了。她的同桌不愛說話，前桌又是沈洋她們，后排也不熟。她就自己坐在那走神。

    做了幾分鐘，又開始按照慣例去看徐引，她轉過頭去卻正正好好地對上了徐引的視線。

    李華如心想，這可壞了，不會是平時總是看人家被發現了吧。

    她愣愣地看著徐引，徐引也不動。她又開始懷疑徐引是不是在看自己，興許只是在朝這邊看而已。

    周圍的人都在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只有他們兩個側著頭一動不動。過了會，徐引把手舉過頭頂，比了個九十八。

    李華如第一反應就是轉過頭去看周圍的人，看看有沒有人在回應徐引，她生怕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她不敢有什么回應，既是因為扭捏也是因為膽怯。

    她和徐引許久沒說過話，往日的熟稔被消磨得一干二凈，她不知道該怎么做，甚至都沒自信篤定，徐引這是和自己說話。

    她轉過頭來，徐引還在看著這邊，又打了個哈欠才轉過頭去了。

    臨下課的時候，魏老師說：“在你判的卷子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回頭要是發現判錯的就找你們?！?/br>
    李華如小心翼翼地在徐引的卷子左上方寫上自己的名字，三個小小的字：李華如。一字一頓，寫得很小，生怕徐引發現，又期盼他能注意到。

    下了課以后，卷子重新被發回到自己的手中，她看著卷子上寫著：98。

    她這才確定，剛才喧鬧中徐引的動作，是對著自己。緊接著就是莫名的幸福感在胸腔內流動。

    她翻遍了卷子，也沒找到判卷人的簽名，徐引并沒有寫名字。

    這時，距離他們上一次對話已經過了半年了。

    她總是會想起，那天在吵鬧的教室里，和徐引對視著，然后徐引舉起手告訴她分數的場景。她不知道該怎么向別人描述那種感受，興許別人看來稀松平常，但在她看來真的是一生不可多得的場景。

    她從小就是逮著個機會就偷摸看電視的主兒，看了那么多電影電視劇，風花雪月也見了不少，可對她而言，很少有比得上那天的浪漫的。

    那天是陰天，窗外黑黑的。班上開著燈，很亮?？諝饫锒际顷幱晏斓臐駶?。

    徐引把手舉過頭頂的時候，第二小隊好像真的就成了銀河。所有人都在說話，沒有人看別人，連魏老師都不知道，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兩個人曾經這樣的對視過，交流過。她覺得自己能記一輩子，這簡直是最讓她心動的場景了。

    不過，李華如想著，估計以后和徐引都不會再說話了。

    不知道這樣的現實算不算樂觀一點，后來她和徐引在六年級下學期剛開學的時候還說過一次話。

    后來徐引又調了座位，到了第二小隊，正好挨著李華如她們小隊。那時候兩個小隊就坐在教室中間，挨著。

    徐引坐在李華如同桌的斜后方，為此李華如還怨念了很久，要是自己能和同桌換個位置就好了。

    有回上美術課的時候，大家都在玩橡皮泥。徐引不知道又在后面搞什么鴻篇巨制，把黑色橡皮泥都用完了，正在后面念叨著沒黑色橡皮泥了。

    李華如偷偷地看了看，自己也沒黑色的了，不過有個很貼近黑色的深紫色。她悄摸地揪下來一點深紫色，揉了揉，幾乎和黑色沒什么分別。

    她聽見徐引在后面把每個人的名字都叫了一遍，到處和人家借。她心咚咚地響著，心想，按順序應該快到自己這了吧。

    然而徐引借不著，安靜了好一會，似乎不打算再借了。李華如心里不是個滋味，怎么就不能和我說句話，我是洪水猛獸嗎？

    終于聽到后面徐引的聲音，對別人說：“喊她?！彼募绨虮蝗伺牧伺?，李華如終于如愿以償地回過了頭，雖然滿心都是候場過長的哀怨。

    “干嘛？”她假裝不知道徐引為了黑橡皮泥一直折騰的事。

    “你有黑橡皮泥嗎？”

    “沒?！彼噶酥缸仙哪莻€“不過這個你團兩下就變成黑色的了?！?/br>
    “真的？”徐引笑起來“：“給我來點行不？”

    李華如遞了一半過去，面無表情地回過頭去，其實心里早就成了含羞帶怯的亂顫的花枝。

    過了一會，聽見后面徐引一直在喊：“哎，哎?！?/br>
    她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喊自己，別人都有名字，只有自己是“哎”、是“誒”、是“喂”，就是沒名字！

    她想起來自己巴不得多喊幾遍徐引的名字，而到了徐引這，自己就成了這樣。她在心里想，我真可憐。

    李華如不快地回過頭：“怎么了？”

    “是不是還剩了一半？”徐引舉起手里那黑乎乎的一大團橡皮泥：“能也給我不？你看，快做完了?！?/br>
    明明一點都沒有成型，李華如也不知道他這是要做什么。她把剩下的遞過去：“徐引?！?/br>
    她想著這可能是倆人最后一次說話了，總不能和喜歡說的人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帶著怨氣的“怎么了”吧，所以她喊了一句徐引的名字。

    徐引接過了橡皮泥，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李華如轉過頭，褪去了和徐引說話的興奮，悄悄地在心里拉上了兩個人交集的幕布。

    過了幾個月，快到了畢業的時候，大家又開始流行寫同學錄，她給了好多人，就是沒膽給徐引。

    唐琳就比她強多了，跑到徐引座位那邊拍了他一下：“嘿！給我寫同學錄?！?/br>
    唐琳給了徐引兩張，一張自己的，一張李華如的。唐琳信誓旦旦地對李華如說：“我知道你不敢，我來?！?/br>
    拿到徐引寫完的同學錄，李華如看了好幾遍。

    夢想：董事長……

    有什么想說的話：祝你在知識的海洋里遨游。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女生比男生長大得早，現在李華如就感受到徐引的幼稚了。

    盡管如此，她還是把頁看了好幾遍，直到所有的東西都會背了為止。她能把徐引家的電話號碼倒背如流，卻沒膽量也沒理由打個電話。

    第十二章

    快到期末考試的時候，又出了幺蛾子，學校里不少人都得了腮腺炎。

    李華如也是其中一員，大夫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