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調了座位還是可以和徐引就像過去一樣說話，一樣的不會拘謹和疏離。而自己卻總像自帶著消聲設備一樣，一看見徐引就像個憋了的話筒，出不了聲音。

    徐引在第一小隊，她在第三小隊，中間永遠隔著個小隊，她每天就像隔著銀河的織女一樣，遙遙地望著徐引那邊。

    這天她正在那發呆的時候，桌子就被人撞了一下，她驚了一下，抬頭就看見鐘明遠跑了過去。

    對于鐘明遠這種行為她早就習以為常了，他做什么李華如都不會意外。

    鐘明遠，智力有點缺陷。這種情況在三年級以前表現得特別明顯，那時候他考試總是不能把名字寫完整，不是寫鐘明，就是寫鐘遠。氣得小王太太天天拎著卷子訓他：“你能不能有一回把三個字寫全了！”

    鐘明遠雖說傻，但有時候李華如又覺得他可聰明了，誰厲害就不惹誰，只會欺負別的老實孩子。而且，他雖說帶著眼鏡，但看得倒仔細，就喜歡追著蔡夢瑤跑。蔡夢瑤是班上最漂亮的小姑娘，長得甜，聲音也甜，不過是屬于白癡美那一種。

    鐘明遠時常在放學后跟在蔡夢瑤身后走，蔡夢瑤就在街上哇哇跑，然后班上同學都笑他倆，說著：“鐘明遠又去找蔡夢瑤啦！”

    不知道是不是受鐘明遠影響，李華如看著蔡夢瑤，也總覺得有點傻。

    不過雖然蔡夢瑤不怎么聰明，但人家漂亮、聲音好聽呀。 到了六年級，他們班可以參與輪流執勤了。所謂執勤，就是周一的時候，派幾個人上去升旗，再找個人上去演講。剩下的幾天里，在班上找點學習不錯的學生，站在各個門口執勤。

    由于蔡夢瑤客觀條件不錯，魏老師決定周一的時候讓她上去演講，提前一周就把稿子給了她。那幾天每天都能看見蔡夢瑤坐在座位上念稿子，還總有人圍著她。

    別的準備工作也都在進行，選出來的幾個升旗的學生每天放學之后都在練習，感覺好像練得很仔細的樣子。走著正步一步一頓的，還要把時間卡得正好才可以。讓李華如這個連齊步走都走不好的人看得嘆為觀止。

    魏老師也在選執勤的學生們，首先當然像陳健他們這樣的得意門生是在一開始就被定好的。等魏老師把他們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幾個名額就由班上同學舉手表決。

    同學們又選了幾個學習不錯的，大體就是各個班委。突然副班長對魏老師提名了李華如，正靠著墻懶懶地坐著的李華如嚇了一跳。

    魏老師沉吟了一下：“李華如啊……”這個思考太讓李華如心碎了，她本來還以為魏老師很喜歡自己的，沒想到也沒有那么喜歡啊，她在心里憤憤地想。

    然后她被叫起來讓全班同學舉手表決，李華如心里其實很忐忑，她倒沒怎么想要這個差事，但都站起來了，再被否決了就有點讓她自尊受挫了。

    不過幸好，票數竟然出乎她意料的不錯，甚至比前面有的人班委的票還多點。班上七十個人，有四十多個同意的，前面的人都是三十多票。估計是因為她平時太安靜了，雖說不與人交好，但絕對和人起不了沖突。因此可能在大家眼里，她就是：一個好人。

    她心里現在就剩下了一個詞：幸好幸好……

    李華如站在那，目光偷偷地掃過徐引，就看到他淡定地舉著右手，頓時就心花怒放了，剛才的幾個人他都并沒投票，他好像也不怎么關注這個事。

    這一刻管他多少票，管他選得上選不上，管他的跨不過去的第二小隊，都擋不住李華如平靜面容下的心花怒放。

    到了周一的時候，班上還是有人掉了鏈子。

    蔡夢瑤在升旗臺上念得磕磕巴巴，甚至還因為尷尬自己傻笑了幾回。聽慣了鄭重其事的“今天演講的題目是……”這種方式的同學們，顯然是沒想到還能有路子這么野的。

    班上有好幾個同學在那站著的時候就在小聲抱怨：“這也太丟人了吧……”、“怎么還這樣??？”

    旁邊的班上也有人說：“這人怎么了？”

    那時候的李華如站在那，就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感受揮之不去，后來過了好多年才有一個詞準確定義了她當時的狀態：尷尬癌。

    上面的講話還在繼續，唐琳微微轉過頭，對她說：“我就說蔡夢瑤是個牛人吧?！?/br>
    李華如信服地點點頭，這不能不服。

    升完旗回了教室，班上有的人就要去聲討蔡夢瑤。李華如還以為蔡夢瑤沒心沒肺的不會在意呢，沒想到還沒等別人說，蔡夢瑤就自己趴在桌上哭了一通。

    李華如在想，自己可能就是太沒有集體榮譽感了，只是稿子念得不好而已，就跟要鬧下大天爺來一樣，這真的沒必要吧。

    班長陳健走到蔡夢瑤座位旁邊，磕磕巴巴地說：“沒，沒什么事?！彼偸亲尷钊A如覺得笨嘴笨舌的。但他在班上的地位不容小覷，他這么一說，好多人都沒那么急著去找蔡夢瑤算賬了。

    沈洋坐回座位上，哼了一聲，全然一幅給陳健面子才不和蔡夢瑤算賬的樣子。這可把李華如給堵心壞了，正義感怎么這么多得沒地方使？

    她知道蔡夢瑤做得不好，可以被批評，但不能被群起而攻之，尤其是被沈洋這樣的人。她能打包票，今天要是蔡夢瑤和沈洋的位置互換了，沈洋絕對容不得別人說自己，她肯定會說：你這么能耐怎么不讓你上去講？你考慮過別人嗎，我自己也很難受，我的感受……

    她知道沈洋還是有不少優點的，學習好，不怯場，健談。但她還是很不喜歡沈洋。還是葉菁菁這樣的好得多。

    魏老師一進班，班里就都靜了，大家似乎都篤定魏老師第一件事就是訓蔡夢瑤一頓。然而魏老師只是說：“行了，都過去了。學習才是關鍵，過幾天語文考試，你們好好準備準備?！?/br>
    雖然有人還是不甘心，但這件事情就這么悄無聲息地翻篇了。

    九十八

    這回的語文卷子魏老師并沒有自己判，而是發下來讓同學們互相判。卷子被打亂順序隨意地一人一張的發下來，李華如正正好的拿到了徐引的卷子。

    她掃了一眼，徐引的字還是那么方，一點都不圓潤。魏老師開始一道題一道題地講解，讓大家一邊聽一邊判卷子。

    講到一道詩詞填空的時候，魏老師看了下第一排的人面前的卷子，然后起身拍著講桌說：“這個咱們要求背了好多遍了吧，怎么還有人錯！”

    她問：“誰手里的卷子這道題錯了？”

    班上有來個人舉了手，魏老師說：“居然還有這么多人！下了課把這幾個人的卷子拿上來，我看看都是誰這么能耐?！崩钊A如整個人都快貼墻上了，她有點心虛。徐引這道題有個字寫錯了，她不知道這算不算魏老師要追究的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