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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場,怎么,滿意吧?”聰慧冷冷地說。 為什么要我在場?為什么要我知道?我現在不開心了。我是實實在在,真的不開心。我要花的錢已經足夠足夠。但他為什么不親自通知我,而要借聰慧的嘴,他是不是想逼聰慧承認我?逼勖家全體成員承認我?要我去做眾人眼里的針? 聰慧說:“我們屆時會聚在倫敦,爹爹叫我們全體在場?!?/br> 我不關心。我不會在那里。 聰慧的手一直緊緊攬著家明,一刻不離,我假裝看不見。聰慧并不見得有宋家明想象中的那么單純,不過她這個疑心是多余的,天下的男人那么多,吃飯的地方不拉屎,勾搭上宋家明對我有什么好處?對他有什么好處?況且我們現在份屬友好,很談得攏。目前我沒有這種企圖。 可是聰慧已經在疑心。 她說:“mama說那次沒把你看清楚,很是遺憾?!?/br> 我不響。本來想反駁幾句,后來覺得已經占盡風光,何苦不留個余地,于是維持沉默。 我說:“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想我可以回劍橋了?!?/br> “哦,還有,爹叫我帶這個給你,親手交到?!彼f給我一只牛皮信封。 我看看家明。馬上當他們面拆開來。是香港的數份英文報紙。尋人廣告,登得四分之一頁大:“尋找姜喜寶小姐,請即與澳洲奧克蘭咸密頓通話(02)786一09843聯絡為要?!蔽姨痤^來。 家明馬上問:“什么日子?” 都是三天至七日前的,一連登了好幾天。 mama。我有預感。 家明說:“我想起來了,天,你有沒有看?我沒想到那是尋你的?!?/br> 他馬上翻出報紙,我們看到三乘五寸那么大的廣告:“尋找姜喜寶女士,請聯絡奧克蘭……” 我惶恐地抬起頭:“我沒有看見。我沒有看見——” “現在馬上打過去,快?!奔颐鞔叽?,“你還等什么?” 聰慧問:“什么事?” 我說:“我母親,她在澳洲……”我彷徨起來。 家明替我取過電話,叫接線生掛長途電話。他說道:“也許你很久沒寫信給她了,她可牽記你——” 家明是關心我的。 不。我母親從來不牽記我。我再失蹤十年,她也不會登了這么大的廣告來尋我,況且現在尋找的并不是她,而是咸密頓。 電話隔五分鐘才接通。這五分鐘對我來說,長如半世紀。我問著無聊的問題:“澳洲與倫敦相差多少小時?十四個?”“電話三分鐘是若干?” 宋家明煩躁地跟我說:“你為什么不看報紙?廣告登出已經第三天!連我都注意到。只是我不曉得你母親在澳州,他們又拼錯了你的名字——” 是咸密頓…… 聰慧說:“電話接通了,家明,你閉嘴好不好?”她把電話交給我。 我問:“咸密頓先生?” “喜寶?”那邊問。 “咸密頓先生?!蔽覇?,“我母親如何了?”聲音顫抖著。 “喜寶,我想你要親自來一次。喜寶,我給你詳細地址,你最好親自來一次奧克蘭——我真高興終于把你聯絡上了,你看到報上的廣告?” 我狂叫:“告訴我!我母親怎么了?” “她——” “她在什么地方?說?!?/br> “你必須安靜下來,喜寶?!?/br> “你馬上說?!蔽野崖暰€降低,“快?!?/br> “喜寶,你的母親自殺身亡了?!?/br> 我老媽? 剎那間我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心里平靜之至,眼前一切景象似慢鏡頭似地移動,我茫然抓著話筒抬起頭,看著家明與聰慧。 聰慧問:“是什么?什么消息?” 我朝電話問:“如何死的?” 咸密頓鳴咽的聲音,“她自二十七樓跳下來,她到城里去,找到最高的百貨公司,然后她跳下來?!?/br> 我間:“那是幾時的事?”我的聲音又慢又有條理,自己聽著都吃驚。 聰慧與家明靜候一邊。 “十天之前,”感密頓在那邊哭出聲來?!拔覑鬯?,我待她至好,一點兒預兆都沒有,我真不明白——” “她葬在哪里?” “他們不能把她湊在一塊兒——你明白?” “明白?!蔽艺f。 在這種時刻,我居然會想到一首歌:“亨蒂敦蒂坐在墻上,亨蒂敦蒂摔了一大跤,皇帝所有的人與皇帝的馬,都不能再將亨蒂敦蒂湊回一起?!焙嗟俣氐偈悄莻€蛋頭人。 “你母親是火葬的?!毕堂茴D在那邊說。 “我會盡快趕來?!蔽艺f,“我會馬上到?!蔽覓焐想娫?。我走到椅子上坐下。把報紙攤開來,看著那段尋人廣告,我的手放在廣告上面,一下一下地平摸著。聰慧有點兒害怕?!跋矊殹彼哌^來坐在我身邊。 我抬起頭來,對宋家明說:“請你,請你與勖先生商量,我應該怎么做?!蔽业穆曇艉苄〉貞┣?。 “是?!彼渭颐鞯拇鸢负芎唵?,他把電話機拿到房間去,以便私人對話。 “喜寶——”聰慧想安慰我。 我拍拍她肩膀,表示事情一切可以控制,我可以應付。 我的老媽。 我用手撐著頭。啊mama,今年應該四十二歲了吧?照俗例加三歲,應是四十五。她還漂亮,還很健康。我那美麗可憐的母親。經過這些年的不如意,我滿以為她已習慣,但是她還是做了一件這么唐突的事。老媽,為什么?除卻死亡可以做的尚有這么多,mama。 聰慧間:“喜寶,你要哭嗎?如果你想哭的話,不要勉強,哭出來較好一點兒?!?/br> “謝謝你?!蔽艺f,“不,我并不想哭?!?/br> “那么你在想什么?你可別鉆牛角尖?!甭敾壅f。 “我只是在想,”我抬起頭,“我母親在世間四十余年,并沒有一日真正得意過?!?/br> “我不明白——我——” 家明走出房間,走到我身邊,把手按在我手上。他的手是溫暖的。這是我第一次碰到他的手。 他清晰地說:“勖先生吩咐我陪你馬上到奧克蘭去,我們向學校告假五天,速去速回,把骨灰帶回來。勖先生說人死不能復生,叫你鎮靜?!?/br> 我點點頭?!笆??!?/br> “我已訂好票子,兩點半時間班機,我們馬上準備?!?/br> “謝謝你?!蔽艺f。 聰慧說:“我也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