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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接著話笑道:“所以掌院他們才寧愿挑著麗娘和吉祥這樣聽話的。哪怕是挑著阿愁這樣啞巴一樣不開口的,也總比你這猴兒穩妥?!?/br> 聽到自己的名字,阿愁眨巴了一下眼。若說之前她就疑惑著,她這里的異狀竟都沒人發現,如今她可算是明白了,原來她是個不愛開口的,所以便是她一直這么沉默著,也沒人覺得奇怪。 正這時,之前那個在廳上侍候著管院們吃飯的女孩過來了,隔著院門沖著眾人打了個無聲的手勢。 “開飯嘍!” 瘦猴立時活潑地叫喚一聲,帶著頭兒地竄了出去。其他人也都呼啦一下全都跑向了前廳。只阿愁她們這一屋被罰不許吃飯的女孩子們,無精打采地拖著個步伐走在最后面。 等阿愁跟著眾人來到廳上時,果然看到廳上已經沒了炭盆子,那些管院們也都散了。不過,便是此刻大廳的門是大敞著的,廳上仍有著些許余溫,引得那些在透風的小雜院里凍了個透心涼的孩子們一進來就發出一聲滿足地嘆息。 許是因為迎面那張八仙桌后面的長條案上供著一尊彌勒佛,阿愁才剛進來時,險些以為自己是誤入了哪個寺廟的佛堂。直到后來她才知道,原來他們慈幼院的房子,是惠明寺捐出來的廟產。 這廳堂極大。廳堂的兩側,分左右各擺著四張長長的木桌。阿愁進來時,只見女孩們按著各自的寢室,分別坐在右側那四張長桌的后面。左側,那十幾個男孩們則都擠在同一張長桌后面,剩下那三張長桌全都空著。 因她走著神,險些叫門檻絆了一下。果兒抱怨了她一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邊領著她往她們寢室那張桌邊過去,一邊扭頭對胖丫道:“他們男院那邊都快沒人了?!?/br> “這是自然的,”胖丫道:“你若是想要領個孩子回去,怕也更愿意要個男孩兒。有把子傻力氣,能幫著干活不說,便是將來娶妻生子,也總是跟著自家姓的一家人。領個女孩回去,除非是當童養媳,不然到了歲數還得賠出一筆嫁妝去,這賠本買賣可沒人樂意做。而且,世人都是重男輕女,生個女孩,你自家不想養,想賣都沒人家愿意買。那怕擔了王法犯了殺孽的,不過把孩子往育嬰堂里一扔;若是個不懼王法不畏神佛的,不定就直接溺死,回頭只說生了個死嬰也就是了??扇羰巧鷤€男孩,便是你自家不想養,總有想要個兒子的人家,好歹還能賣上幾文錢。你看看那些被扔到育嬰堂的男孩,十有八-九都有著這樣那樣的毛病,沒毛病的也早被人領走了。剩下的,能活到夠進咱慈幼院年紀的,自然就更少了?!?/br> “是這個理兒呢?!?/br> 果兒應著,拉著吉祥和阿愁在角落里的一張長桌邊坐了。 不一會兒,幾個當值的孩子抬著一個幾乎已經不冒熱氣的粥桶和一筐饅頭進來了。別的長桌邊,那些孩子都拿了碗過去依次打著飯菜,只阿愁她們這一桌,全都眼巴巴地望著。 掌院和管院們都不在,一個“狗腿子”假模假樣地舉著根鐵戒尺站在粥桶邊上監視著眾人,其他的,則在幾張桌子之間來回游走著,甚至還有個女孩湊到果兒耳旁小聲說了一句什么怪話。 果兒最是受不得氣的一個人,立時抬頭,沖著那“狗腿子”憤憤地噴著鼻息。那女孩則哈哈笑著退了開來。 胖丫見了,伸手按住果兒的肩,低聲罵道:“別理她,小人得志!” 沉默了一會兒后,果兒道:“難怪阿牛要跑,這種日子,我也過不下去了?!?/br> 胖丫一聽,忙拿肩撞著果兒道:“快歇了你這念頭吧!阿牛跑便跑了,他總能找到一條活路的。便是再不行,大不了做個小乞兒??赡阋粋€女孩兒家,你能跑到哪里去?!只怕你連做個乞丐都不成,遲早被人抓住賣到那暗門子里去!到那時候,你才真是想活活不了,想死又死不掉呢!” 一直和阿愁一樣沉默著的吉祥道:“其實也沒什么,熬一熬也就過去了。等我們滿了十五歲,就能從這里出去了?!?/br> 果兒立時冷笑一聲,道:“雖說朝廷會養我們到十五歲,可滿了十五歲之后,我們又能去哪兒?!男孩好歹還能落個獨立的戶籍,我們女孩可不成,除非你有本事交那一大筆錢給自己立個女戶,不然你就是個沒有家主的。朝廷有那個權利替你做主,把你婚配出去!可由著朝廷配婚,能配到什么好的?不是老弱就是病殘!便是運氣好些,配個年輕的,只怕也是那邊塞里的軍漢?!?/br> 吉祥默了默,小聲道:“軍漢也沒什么……” “軍漢是沒什么,”果兒嚇唬著她道:“不過就是愛喝個酒,閑著沒事打個老婆什么的……” 她話還沒說完,就叫胖丫在她肩上又拍了一巴掌。 “你嚇唬她做甚?!”胖丫道,“何況我們離十五歲還有好些年呢,不定在那之前,就有人愿意領了我們回去做養娘呢?!?/br> 果兒一聽,那雙漂亮的鳳眼不由一亮,托著個腮道:“最好我能被教坊司看中。前兒來的那個老娘,你們看到沒?她后面跟著的那些女孩子,我聽說都是前些年教坊司從咱慈幼院里挑過去的。你們瞧瞧她們穿的衣裳,還有那首飾,多漂亮呀!”說到這里,她忽地嘆了口氣:“可惜了,我不識字,聽說這一回教坊司只要那識字的?!?/br> 胖丫拿眼橫著她道:“阿愁又不是沒教過你?!?/br> “是啊,”果兒泄氣地揮了揮手,“她今兒教了,我明兒就忘了??磥砦也皇悄菈K材料?!?/br> 阿愁頓了頓,到底沒忍住,小心問著果兒道:“那個,教坊……好像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了?”果兒抬頭。 胖丫笑道:“我知道阿愁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說,教坊怎么說都是下九流呢。何況,你一旦進了教坊,入了教坊司的名冊,你這一輩子就再難脫身了?!?/br> 果兒再次揮著手道:“那又如何?”又問著阿愁,“那句話是怎么說來著?對了,各司其職!朝廷早有定例,士農工商,各司其職。除非你考中-功名做了官才不在其列,不然你戶籍上列著你是做哪一行當的,你這一輩子就只能做著那個行當。比如你被個繡戶領回去,那么你的戶籍就落進了繡戶家里。除非將來你嫁到別的門戶里,否則你這一輩子就只能是個繡娘。比起繡娘來,我可寧愿去教坊司做個樂戶伎戶什么的?!?/br> 她托著腮,一臉向往地又道:“你看教坊里的那些女孩子們,每天都不需要做什么重活,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著老娘出去唱唱歌、跳跳舞,就能吃得飽飽的,穿得暖暖的,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