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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門清了。    等六個御史來齊, 梁珩打開了桌上的小箱子,果然見里面裝著一疊疊的銀票。數額不等, 粗略估計, 應該有幾千上萬兩。    “這是剛才一個人送來的?!绷虹竦?。    御史們都不做聲,這送銀的人什么意思, 已經不言而喻。    “他并未留下名諱, 不知是誰用來的, 也還不回去?!?/br>    御史們聽梁珩這裝糊涂的一說, 不由暗自思忖, 這梁侍御史莫不是想把筆銀子黑下吧?又把他們所有人都叫過來,莫不是想拉他們下水?    當即就有御史表明了態度, “梁大人, 這銀子肯定是秦...”    不待他說完, 梁珩打斷道:“他并未留下名諱,這銀子是誰送的,不能冒斷?!?/br>    那御史還想說話,梁珩擺手打斷他。    其余御史見梁珩這模樣,不由心想,原先聽說這梁御史極為清廉,如今看來,傳言不可盡信。    正當那些御史思忖自己該怎么做時,梁珩轉向負責記錄的楊赟、段續兩御史,“兩位大人清點一下銀票數目,登記在冊吧。我們是來查糧倉的,這銀票,等回京后,請皇上定奪!”梁珩說著朝天拱拱手。    御史們沒想到梁珩打的這個主意,一時面面相覷。不過梁珩這樣做,似乎更合適。    次日,梁珩等人依舊去糧倉驗糧。    秦褚昨晚上差人送了銀后,一直緊張地等著消息。    他早就聽說了梁珩廉潔的名聲,這銀子,梁珩很大可能不會收。    可左等右等,秦褚都沒聽到驛站那邊有什么消息傳來。    梁珩這是將銀子收下了?秦褚左思右想,既高興,又有點不可置信。    要知道,江淮這一帶,沒人不知道梁珩在任三年,沒拿過百姓一錢一厘的名聲??!    難道梁珩窮怕了?秦褚思來想去,似乎這個理由最能讓自己信服。雖然當官有俸祿,但是這俸祿只夠養活一家老小不餓著。想生活得優越點,不可能的。也許梁珩進京后,被京城紙醉金迷的生活迷花了眼?    不管怎樣,次日秦褚大清早就在糧倉處侯著了。一見梁珩他們來,殷勤地上前打招呼。    梁珩態度沒多少變化,依然有禮而客氣。    秦褚見梁珩沒有什么異色,更加堅信了自己的想法,提著的腦袋,算是落回了脖子上。    后面三十個倉,多半沒有了泥。但底下的糧食都已發霉,腐爛得不能再吃了。    不僅秦褚心驚膽戰,他后面的糧官,腿軟得早已走不了路。    梁珩面色依舊嚴肅,不置多詞,只讓后面的御史,如實記下。    秦褚本來還稍稍安了心,見梁珩并沒有收手的意思,還讓御史如實記下。又有點摸不清這梁御史的意思了。    難道是嫌銀子少?借著驗糧敲打敲打他?亦或是,手底下御史都看著,不能替他掩護得太明顯?    是了,這些御史也是需要銀子封口的。    是夜,梁珩又收到了一個箱子。    比前面那個更大,里面也塞滿了銀票,足有數萬兩。    梁珩依然叫來了同行御史,登記在冊后,就不動聲色了。    次日,秦褚滿懷希望地送走了梁珩一行人。    臨梁珩上船前,秦褚湊到梁珩跟前,輕聲問了句,“梁大人,這糧倉的事?”    梁珩冷冷笑了笑,“秦大人好自為之?!闭f完不再理會秦褚,轉身上船去了。    留下秦褚在原地琢磨了良久梁珩話間的意思。    梁珩意思很簡單,秦褚你完了。    可是秦褚想了半晌,強行說服了自己,安心回府了。    下一州是邙州,興邙倉。    一天后,梁珩等人到達了邙州。    邙州州牧李肅,原先是工部侍郎,后因犯了錯,才被貶到邙州做了州牧。    李肅被貶至邙州不過一年。    李肅得到消息后,也立馬命人檢查了糧倉。沒想到糧倉真的有問題,窖底墊了幾層木頭,一窖糧食不過半數。    糧食入倉之前都會曬干,所以一旦入倉,五年一換。李肅當時上任時,也開倉驗了糧,他沒想到前面的州牧竟然敢在糧倉這種要殺頭的事上動手腳。每年都會有御史下江寧來巡查,從沒傳出過江淮糧倉有異的消息,所以李肅見糧倉是滿的,根本就沒多想。    而這會兒再發現,似乎已經晚了。臨到核查之前才說自己不知道糧倉有問題,誰會相信呢。就算相信,失職這一責,怎么都跑不了。    邙州通判王廂見李肅著急上火,跟他建議道:“李大人,何不將這窟窿補上,這樣你我都無虞矣?!?/br>    李肅急問道:“這窟窿何止十萬石?如何能補?”    王廂湊到李肅跟前,耳語了一番。    李肅瞪大眼睛,看向王廂,王廂沖他點了點頭。    梁珩等人在隔日清晨抵達了邙州碼頭。    通判王廂一早就帶了人出城來迎接眾人。本來王廂想請李肅跟著他一起來,李肅卻說什么也不來。王廂作為邙州的二把手,迎接御史的事李肅不肯做,只好他自己來了。    李肅本來想阻止王廂,奈何王廂雖然名義上是他的下屬,在朝中的后臺比他硬多了,他管不了。    照以前,李肅肯定不會考慮這些,奈何他已經受過了教訓,學乖了一點。    梁珩等人一下船,就見一個身穿綠袍的官員迎了上來,朝眾人拱手問道:“請問可是御史大人們?”    梁珩走在前面,沒接話,后面一御史道:“正是!”    王廂笑了笑:“眾位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李州牧已經在聚仙樓定下了席面,給眾位御史大人們接風洗塵?!?/br>    梁珩不禁皺了皺眉,道:“我等自水路而來,并未沾上風塵,接風洗塵就不必了。還要麻煩這位大人指個去驛站的道?!?/br>    王廂見梁珩雖然面容極為年輕,卻又走在最前面,想來是那個前兩年很是出了一番風頭的梁珩沒錯了。    王廂只是客氣一說,見梁珩果然拒絕,也不多說,指著旁邊停著的一列馬車道:“下官已經為諸位御史大人們備下了馬車,請御史大人們上車,送大人們去驛站?!?/br>    這坐車倒是無礙,梁珩道了謝,領著御史們坐上了馬車。衛兵們就只能走路過去了。    很快就到了驛站。    江淮的驛站不似那些建在窮鄉僻壤的驛站,大多修葺得很精致,住宿條件也極好。    梁珩等人休整了一個時辰,才派人去州牧府送信,他們要去驗糧了。    李肅接到信兒,坐在書桌后,抬頭看向窗外的蒼穹。正好是一天之中陽光最刺眼的時候,李肅李肅感覺自己眼睛有些刺疼,閉了閉眼,兩滴濁淚滴了下來。    他前半生很順暢,一甲進士及第,授職除官,一路坐到從三品的工部侍郎。后半生卻開始走起了霉運。    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