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態最輕盈?！贬♂Ｉ钐?，傳來枕春的聲音，“酥胸斜抱天邊月，玉手輕彈水面冰?！?/br>
    慕北易循聲向前。

    “無限事，許多情。四弦絲竹苦丁寧。饒君撥盡相思調，待聽梧桐葉落聲?！闭泶涸跔T火深處驟然抬眸，脈脈含情如招手，迎上慕北易的眼睛。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禍水

    枕春著一件窄袖束腰的織金正紅的回鶻胡裙，脖頸間的瓔珞十八顆瑪瑙熠熠生輝。她腰帶間纏著鎏金的鉸鏈，下頭墜著泠泠作響的金鐺。那胡裙緊束著腰身，裙下寬闊的錦邊兒下頭，竟是一雙皓白如玉的腿。這一顧一盼之間宛如渾身灑滿了金輝，只聽得枕春低低聲音：“陛下來了？”

    慕北易睥睨臥在一片雪白裘衣中的枕春，嘲道：“孟浪?！?/br>
    枕春手探在裘衣里頭，捉著一截馬鞭的尾柄，揚手一甩啪嗒一聲。她自小騎馬射獵都學得糊涂，唯一一手還是跟著二哥哥靈均學來的，為的是用鞭子抽樹上的黃杏兒來偷吃。

    這一鞭子又不能重了，又不得輕了，方才偷摸聯系的時候還甩破了床邊一個鈞窯插桃枝的花瓶。便見是凌冽的鞭身在空中劃出一個刁鉆的弧度，穩穩地纏在慕北易的腰間。

    “夫子以為孟浪之言，而我以為妙道也?！闭泶撼閹еR鞭向身前拽過來，仰頭低低笑起來，“陛下素來面佛心道，自是知道其中意思，何以又來取笑臣妾？”

    慕北易攥著手上的紅浪闊帶，拂袖上前只去捉枕春的雙腿。枕春順勢轉身一扭，攥緊了慕北易的懷里。他雙手嵌著枕春的腰身，只捉得滿手毛茸茸的細絨，竟從枕春的衣襟后頭扯出一截狐貍尾巴來。他聲音低啞，鉗住枕春的下頜，問道：“這是什么物事？”

    枕春的臉頰紅燙，挨著慕北易冰冷的手，她只往裘衣里縮了縮，道：“不過是截狐貍尾巴，教陛下捉住了。正是這樣的春日里萬物蓬勃，鳥獸蘇醒，才有生靈躁動的氣焰?！彼氖种负盟茻o骨，攀附著慕北易的脖頸。

    慕北易瞇神：“你這該死的狐媚子?！?/br>
    “不是狐媚子?！闭泶鹤ブ囊陆?，“世界虛空，能含萬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須彌諸山，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復如是?！彼蕉奖币椎哪橆a一側，聲音低得好似悉索的蟲動，“善男子，我是你的佛母明妃。我要與你證這世間邪心海水、煩惱波浪、毒害惡龍、虛妄鬼神、沉勞魚鱉、貪嗔地獄與愚癡的**之禍呀?！?/br>
    慕北易呼吸一滯，只被枕春這滿口大逆不道的污言穢語震得頭皮發麻，他掐著枕春下頜的指腹捏得發白，狠道：“你這膽大包天的婦人，便是神靈聽見，便要拿雷霆轟你、天劫煉你?！?/br>
    “那這諸多惡業，臣妾便與陛下揉碎了吃爛了，一同灰飛煙滅！”

    慕北易眸光中微芒閃動，是危險的神光。他嘆謂一聲，埋頭在枕春的身子里，輕道：“明妃渡我……”

    ……

    馮唐夜里在偏閣里眠了一會兒，天還未亮的時候便又起了。他看了看屋里的滴漏，準備著去請慕北易更衣上朝。一進寢殿卻見蘇白在門口雙手交疊木木立著，表情若有所思。

    “蘇白姑姑，陛下起了？”馮唐問。

    “起了?！?/br>
    “可要上朝了嗎？”

    蘇白點頭：“正是?！?/br>
    馮唐心里緊著的那口氣一松，拍拍心口，慶幸道：“今日總算不是休沐了?！?/br>
    蘇白神色復雜，望著馮唐，斟酌說道：“此事說來，倒不是休沐那么簡單了?！?/br>
    馮唐疑惑問道：“蘇白姑姑是宮中有資歷的老人兒了，這樣的話是如何說起來的?！彼哿宿蹓m拂，“陛下滿月之夜不宿凰元宮卻來了絳河殿，本著規矩上便容易惹口舌。倘若是如往前那樣又休沐一日，難免讓前朝傳些流言?！?/br>
    蘇白表情有些莫測：“嗯……馮公公……這事兒……”

    馮唐自徑道：“你是不知道的，明妃娘娘自從別院出來，前朝便有些老臣向陛下諫過明妃娘娘的短，說咱們娘娘是禍水。如今正是新春伊始，更是不便休沐，咱家也是替明妃娘娘cao了這份心不是?！?/br>
    蘇白便有些心虛，低頭道：“馮唐公公自然是好心。不過方才聽娘娘的口風……”

    卻話還沒說完，只聽門吱嘎一聲推開。衣衫未闔的慕北易赤足站在門口，一件馮唐候著，便招了招手：“去傳門下省，今日早朝過了，朕要去泰安錦林春獵。休沐五日?！?/br>
    馮唐的心霎時便涼了。

    枕春披頭散發攏著一件赤狐裘披從后頭出來。她手上提著一雙千層扎的獸皮里絨的四合鞋，懶懶喚著：“早春微涼，是有露的，陛下可莫著了涼?！彼惆碛H手伺候了慕北易穿上，默默打了個呵欠。

    “陛下?！瘪T唐勸諫道，“這二月里頭事務繁忙，長信軒的書陳壓了等人高，倘若休沐五日……是否……”

    “那便給朕搬到泰安錦林的行宮去?！?/br>
    馮唐擦擦額頭的汗水：“這……那……春日里是生月，陛下要以慈悲為懷，上一次春日出獵便有行官十五本奏……何況……”

    “阿嚏?！闭泶罕晃⒗涞娘L一撲，打了個噴嚏。她身子一歪，斜斜扶著門框，困得不行。

    慕北易瞥見枕春的赤狐裘披里頭還墜著一截狐貍尾巴，白白融融的垂在身后。他喉結動了動，對縱馬馳騁的迫切熱情更是燥熱，對馮唐道：“午膳后便出行?！闭f著合襟便往前殿走。

    枕春一手搭著門框，一手懶懶揮了揮：“恭送陛下?！?/br>
    馮唐便是知道慕北易的犟，矮著身忙不迭跟上去：“陛下此事定得太急，可要再斟酌一番？”

    “不必?！?/br>
    “陛下可待秋后出獵豈不更好？”

    “你再多嘴一句，朕就將你丟去圍場喂狼?！?/br>
    “是是是……奴才這就去安排程儀。這……可要通知皇后娘娘？”

    “皇后不必跟去，朕不在便辛苦她掌持六宮?！?/br>
    “那……伴駕的人選？”

    “明妃?！?/br>
    “酈山行宮空曠，陛下多令幾位娘娘小主伴駕，也好熱鬧一些?！?/br>
    “來人啊，將這老刁奴丟去圍場喂狼?！?/br>
    “不不不，陛下恕罪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