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鏡子前坐下，開始梳妝打扮。好像有很長時間，都沒有如此精心地修飾過自己的容貌。一個聲音在心里響起。

    “他不過是個孩子，可是你寧愿和他在一起聊天都不肯見我?！?/br>
    “你明明心里都清楚，只是不敢承認罷了?！?/br>
    “你敢為了這個孩子，而冒天下之大不韙么？”

    “好好的修仙不成么？偏要做什么妖精——”

    “我勸你呀，趁早打消了那些綺麗的念想。你還有機會可以修成仙，不要為了一個文靖，把自己千年的道行都給丟下了?！?/br>
    “你必須停止這一切，這所謂的動心，所謂的一時的開心，都是錯誤的?！?/br>
    “你這樣下去，只會把他也拽入深淵之中，難道你希望他有這樣的人生么？”

    “夠了”華顏對著鏡子吼道，“我修煉了千年，從來不懂這人世間的感情。我過了一千年的寂寞生活，難道讓我自私開心一下，都不行么？”

    這時，陶然忽然氣急敗壞地沖進了屋子。瞧見她的模樣，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你打扮得這么好看，是為了給誰看？你說呀——”

    “我打不打扮，和你又有什么關系？”她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整個無情谷都在議論你們的事，你以為他是真心要和你在一起么？他一個凡人，還不是為了長生不老——”

    “隨便你怎么說?！比A顏掙脫開來，她重新拿起那根碧玉簪，仔細地插入了發髻之中?！拔抑幌Ｍ恢绷粼谖业纳磉?，留在無情谷?！?/br>
    “可是你的千年道行，斷沒有葬送在這個孩子身上的道理?！?/br>
    “怎么能算是葬送呢？”華顏笑道，神色中有一種奇異的光彩，“我原本對于成仙并不熱衷，現在這樣，很好?！?/br>
    陶然的表情又是難過又是生氣，他終是恨恨地拂袖而去。

    ****

    午后，桃花樹下，華顏舉起一個小酒杯，自斟自飲。

    文靖在一旁坐著，只顧盯著她雪白的脖頸看。

    華顏忽然覺得有些不妥，揚起手中的扇子，輕輕扣了一下他的額頭。

    “看什么看，仔細長針眼?！?/br>
    “師父——”他委屈地說了一聲，“師父，桃花已經開滿枝頭，你卻仍然不肯對我說實話?！闭f著，少年摘下一截桃花枝，鄭重其事地遞到她手中，桃花枝上的花骨朵立刻綻放出粉色的花瓣。

    華顏只是對他露出了嫣然一笑，美得不似人類。然后，繼續仰頭喝酒。

    ☆、血色

    只可惜，即使是這樣安靜的相處，也維持不了多久。

    文靖的母親從鄉下的小鎮子上趕過來，拎了很多點心過來。

    “你是他的師父，又像他的jiejie一樣，你要是肯勸勸他，也許他還能聽進去幾分?！蹦莻€婦人露出了謙卑和討好的笑容，“我們家里就這么一個兒子，還指望他回去結一門好親事，傳宗接代。誰承想他一門求道？”

    華顏苦笑，她想到這個少年的樣子，心想，她是不可能成功做說客的了。剝開她的層層思緒，只有她自己知道掩藏的秘密。她確實是有幾分喜歡他的?？上У氖?，這終究是無法成為現實的了。

    她想了又想，還是把文靖叫到跟前，又一次鄭重其事地吩咐道，

    “你還是走吧。既然你母親已經來接你了，你也不適合繼續住在這里了?！?/br>
    “可是，我不想離開——”

    “傻徒弟，由不得你了，趕緊收拾好了走吧。你總是個人，是要回去盡孝的——”

    “我不走——”

    華顏搖了搖頭。

    “聽話——”她的口氣中有幾分寵溺，又有幾分決絕?！澳愠辛宋业墓α偷に?，自然青春和壽命都會比普通人長些。你回去盡了孝，好好侍奉雙親。等他們百年之后，你再回來做我的徒兒?！?/br>
    聽了最后一句，文靖的眼中有一絲光芒閃過?！昂谩?/br>
    ****

    “這次，你帶著你的兒子回去，可不要讓他再來無情谷了?！碧杖粌叭灰桓本痈吲R下的姿態，對文靖的母親說道。

    那個婦人現出迷惑不解的神色，“為什么？他和他師父不是相處得挺好的么？”

    “就是相處得太好了?！碧杖粔旱吐曇粽f，“我覺得你的兒子，對他的師父有些不合適的想法——”

    婦人后退了幾步，哆嗦著說，“你的意思是？”

    陶然搖了搖手中的扇子，我們都是得道的妖仙，畢竟和你們不是同類。而且就算我們都是人類，師徒之戀也是違背你們人間倫常的。

    那婦人連忙說道，“好，這次我帶他回去，一定給他找一門好親事，讓他趁早斷了那些個不干不凈的念頭——”

    陶然望著婦人遠去的背影，長嘆一口氣，“華顏，我能為你做的，也就到此為止了?！?/br>
    ****

    數月之后。

    少年攔在華顏的面前。他看著逐漸縮小的包圍圈，不住地搖頭。

    “你們不能傷害她，不能——”

    “文靖，你還不趕快離開這個妖女，這個不顧人倫綱常的妖怪——”

    “阿彌托佛，女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br>
    “真是笑話，我是妖，成什么佛？”華顏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冷凌的眉目間更顯幾分妖艷?！澳銈冋f得對，我本來就是妖，不是人，人世間的道德和禮法與我何干？”

    “師父——”少年大著膽子撥開人群走上前去，“師父，我們一起回到無情谷，還像從前那樣，不好么？”

    她慘然一笑，“我們終是回不去了。在我出手傷到你之前，你趕快離開?！?/br>
    人群中有人將少年拉到一邊，“你真把她當成仙女了？可是她不是仙女呀，她是妖，千年花妖，難怪把你迷得暈頭轉向！”

    夫子也拿起戒尺朝文靖打過去，“畜生，你居然做出如此有悖倫常之事。且不說人妖殊途，她可是你的師父——”夫子一張臉漲得通紅。

    一時之間，各種武器齊發，刀槍劍雨朝她射來。

    華顏那美麗的瞳孔緊縮，雪白的臉蛋變得有些扭曲。她掌中長劍驟緊，向周圍揮舞過去。血珠飛濺，匯成的點點紅色，鋪滿了整個草地，在地上匯成了幾處暗紅蜿蜒的小溪。

    那些所謂的維護人倫綱常的正派人士，一個個都被重創。

    陶然親眼見她出手傷及眾人，卻沒有上前阻止。

    “我們本來就是妖，現在你露出了妖的本性，很好。讓他們看看，得罪了妖的下場——”

    華顏的一身白衣，此時已經血跡斑斑。

    陶然接著說道， “夠了，這樣已經夠了。我們一起回去吧，回到無情谷，從此不問世事?！?/br>
    華顏推開了他，眼神卻看向人群中的文靖。

    “你有沒有真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