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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老頭私下對圣說:“圣上,二殿下這病已經刻不容緩,我扎一次針能保他一月不發病,需連續扎三日,這期間不能拔出,針位需定時辰移換方位,我這歲數精力有限,您得給我一個幫手?!?/br> 圣上道:“就只得如此了么,老二他……” 嵇老頭瞥他一眼,“圣上,殿下比我想象的要嚴重許多,相信您心里也有數,若是任由他如此,能不能活到三十歲還未可知,扎針只是輔助,配以用藥調養得當的情況下,活下來不是問題,但活成什么樣我便不能保證,兒子是你的,你想拿他賭命我不攔著,但盡我所能就是如此,再者就是看他自己的造化?!?/br> 這下圣上也沒話說了,嵇老頭的意思就一句話,想讓二皇子活命,那就別讓他繼位,但這父子倆是比著命短,眼下到底二皇子還能比他多活個一二十年,國賴長君,除了他也沒誰了。 “那便有勞嵇老先生,宮里太醫良多,您看您要何人幫手?” “你手下那幾塊料,撿拿得出手的來,別耽誤我事的?!?/br> ……拿得出手的也就裴子汐了,好壞不計,至少年輕,若能從嵇老先生那里學些皮毛,將來還能用得上呢,且平日圣上自己頭疼的時候,也愛招他過來扎針,沒別的理由,他扎的舒服。 于是這般,定了裴子汐過來幫忙,嵇老頭要在宮里奮戰三日,少不得要給顧昀遞消息,別無他法,只有等。 裴子汐一定是最激動的,他仰慕嵇老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未想過還能與他一起治病,且他心里清楚,這是嵇老頭故意找他來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想教他幾招,雖然嵇老頭不怎么拿正眼瞧他。 “你師傅那老東西居然死的比我還早,人生真是無聊啊,老了連個互懟的人都沒有?!?/br> 裴子汐十分汗顏,心說您那哪是跟師傅互懟,您那是單方面的懟,他恩師老院正哪里是嵇老頭的敵手。 “老前輩謙虛,師傅臨走前念叨最多的就是您,沒想到子汐有生之年還能一睹嵇老前輩出手,實在是死了也值了?!?/br> “呦,那老東西還惦記我呢,雖然他手下功夫我瞧不大上,人還是不錯的,最難得的是命好收了個好徒弟,是比我強多了?!?/br> 這倒也是實話,嵇老頭醫術再好,可他不收徒啊,無人繼承都是白搭,嵇老頭早年也看中裴子汐這份靈氣,無奈命里沒有徒弟伺候養老的命,如今裴子汐能在京城混的有頭有臉,還得謝他當年不收之恩。 但若是可能的情況下,裴子汐當然愿意跟嵇老頭學幾招,何況當年嵇老頭那么傲氣,他就是想拜他為師人家也不收,總之緣分這事抓不準,老了能學也是一樣的,所以裴子汐十分有耐心的陪他扯皮打哈哈,反正二皇子這針且要扎幾天,時間多得是。 嵇老頭損人損夠了,這才說起正事,“我這把歲數到底精力有限,有些事還得指著你們這些后生,你給我大外孫瞧病我聽我外孫媳婦說過了,雖然差強人意,但沒把人治死了就是不易,往后我哪天蹬腿了,我還要有求于你,能讓他多活幾年也就罷了?!?/br> 裴子汐心里一陣發酸,無端讓他想起了自己師傅,干他們這一行的,心里無牽無掛也就罷了,治病救人最忌諱就是牽扯感情,一旦有了感情牽絆,治別人傷自己,沒有不損耗心力的,哪怕那針啊刀的戳在自己身上,也比戳在至親至愛身上好受的多,嵇老頭對著顧昀的時候大概也不能好受吧,牽扯了多少愛恨在里頭呢。 別看裴子汐平時治病救人瀟灑又冷漠,那也是對著無關緊要的人強自忍出的定力罷了,當年他拼死挽留自己師傅的時候,可是恨不得把自己那哆嗦的手給砍了。 裴子汐難得真誠的給誰磕過頭,除了他師傅死的時候,那就是眼下給嵇老頭磕頭了,“嵇老先生在上,既然您信得過子汐,那子汐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即便不能喊您一聲師傅,但您傳道授業,也當得子汐一拜?!?/br> 裴子汐這是由衷的正經的拜師禮,嵇老頭這人說話也就限于此了,你要他拉下臉來說我要收你裴子汐為徒那也不能夠,是以這也就意味著他要收徒的意思了,裴子汐要是這點眼力都沒有,那也趁早別混了。 別管他將來能教多少,學一點都是裴子汐賺了。 “嵇老前輩,玄塵的病……我上次瞧著恐怕是前景不妙,不知您后來可有再施藥,子汐于醫毒之術知之甚淺,生怕不能為繼?!?/br> 嵇老頭嘆口氣,“都是命數,你盡力就好,你常年在京城,不善毒也正常,說來我平日也懶的記什么藥理,一時半會也不知跟你從何說起,罷了,你取筆墨來,其中的緊要處我會與你寫明,往后再遇上我不在的時候,你也不至于抓瞎,至于藥呢,我外孫媳婦腦子好使,院子里什么藥什么用處她記得清楚,你找她便罷?!?/br> 裴子汐心里一沉,越聽越覺的嵇老頭是在交代遺言,來之前他還接到過顧昀的信兒,說是盡量照看著嵇老頭,難不成他此次進宮還有甚風險么? 侯府里謝景翕隔一陣子就得起來在屋里踱步,不知怎的,她這心就是靜不下來,嵇老頭還在宮里,信兒也每天往外遞,干什么也說的詳盡,但她就是覺的有事。 明玉怕她磕著摔著,眼不錯的盯著她的肚子,“姑娘,雖然小裴太醫說您多走動是挺好,但也不用這般賣力,我看的眼暈,要不您還是坐下來歇會?” 謝景翕也覺的腿有些發酸,但她坐不住,四肢百骸都像進了蟲子,“什么時辰了,大少爺幾時回來呢?!?/br> “姑娘,我知道您心里著急,可是老爺子進宮不是治病呢么,不會有什么事的,三天不是眨眼就到了嗎,明兒也就能出來了,咱明兒就跟老爺子一起回驟得園去?!?/br> 想著也是這么個事,謝景翕坐下來喘口氣,心里沒那么火急火燎的難受了,等顧昀回來后,謝景翕又噌的站起來,“如何,外祖父可有消息了,明兒能回來了么?” 顧昀不忍她整日焦心,話往輕省里說,“瞧你急的,裴子汐每日往外遞消息呢,他跟老頭在一處,沒什么事,就是二皇子的病比想象的棘手了點,扎針得三天,中間離不得人,三天后老頭要回驟得園配藥,人還得救呢,圣上會傻的怎么樣么?!?/br> 她大概是有了身子心格外敏感,遇到事又愛多想,但這似曾相識的慌張不是想出來的,那是直覺,就如同每次顧昀要出事那般,都會有點感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