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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的女郎,做了一夜的苦力,滿臉煙灰,渾身是汗,立在那廂房門邊,面帶笑容,招呼著那個看似已經暈乎乎的佳人,進屋就寢。 看著她那眼皮打架,一個勁兒揉眼的模樣,著實需要好生睡上一覺了。杜之衡心道。 夜長歡站在門口,看著那間熟悉的屋子,陳設依舊,甚至,連那老木氣息,熏籠香氣,都像是被封存凝固在原地一樣。 畫堂錦屏,繡著水漫金山,屏前的地席桌案,那是她以前最喜歡坐的地方;往左手邊進里間寢閣,掛了道水晶珠簾,紫蘇和半夏,總是旋風一般,在那珠簾邊上,行走生風,惹得水晶鳴脆響;再往里,那張紅木小幾,依舊擱在窗下,臨風沐月,那底座上雕刻的猛虎噬小鹿,是每次裴煊來,最喜歡用指腹去描繪的紋樣…… 觸景情傷,睹物思人,夜長歡突然心中崩塌,淚如泉涌,渾身無力,再也站立不住,直直下墜,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 去年初夏離開,今年暮春歸來,一年時光,白馬過隙,光陰荏苒,離開時,她意氣風發,壯膽雄心,說要回來,未曾想,竟以這樣一種離奇而酸楚的方式,重歸府邸。 一日來的強自振作,終于摧枯拉朽,塌了一地,從走出國公府那一刻就蓄勢而起的委屈與孤零,盡數化為眼淚。 杜之衡蹲至她面前,手足無措。 他終于見識了,原來女人認真哭起來,竟然能夠這么兇猛。 他張了張手,想去抱她,又覺得好像有些冒犯;他想說幾句安慰之語,卻又連她為什么哭的原因都不知道;他起身尋了一張巾子,遞過去,那女郎卻哭得酣暢,愣是沒空來接。 杜之衡就蹲在邊上,傻愣愣地陪著,直到她哭累了,自行收歇。 他不知道,她哭了有多久,只覺自己蹲得腿酸腳麻,而那女郎,則早就散坐在了地上。 彼時天上陰雨漸停,幾抹輕云,烘一彎新月,煞是清爽,杜之衡亦覺得心中如有一朵陰云,霎時被撥開了一般,暗自松了口氣。 兩個人,一蹲一坐,就在門邊地上說話。 “對不起!”女郎一邊收拾殘淚,一邊突然向他道歉。 “沒關系!”杜之衡不甚理解她對不起他什么,卻也趕緊順口回她。 “我知道,我不該這樣麻煩你??墒?,我實在是太笨了……”女郎訕訕解釋,滿是自慚形穢。 “不麻煩!” 杜之衡趕緊搖頭。女郎反復表達的歉意,反倒讓他有點不好意思了。他真是一點也沒有認為她是麻煩,相反,今夜的街面重逢,空宅奇遇,恍若書生遇狐仙,夢游太虛境。雖然他僅僅是像個雜役一樣,幫她燒了水,煮了飯,鋪了床而已。 “真的很……謝謝你,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怎樣謝你?!迸山K于平緩了情緒,說話也漸漸朗聲起來,“書上都說救命之恩,該要以身相許,可是,我嫁了人的,沒有辦法許你?!?/br> 原來是心里透亮,說話也直白。 深夜空宅里,憑白受一非親非故的陌生男子鞍前馬后地照料,總是惹人往旁處想的。先把話說清楚,把肖想的路堵死,可謂是避免后患與糾纏的聰明。 “不用……許!”輪到杜之衡尷尬了,面色隱隱發燙,就好像他跑前跑后忙碌半夜,是居心不良一樣,遂趕緊撇清,“就當我是朋友吧!” 其實,對于女郎的話,他心中還是存了一份黯然。原來都嫁了人的呀,也是,這樣的女郎,這般年紀,怎么會沒有嫁過人? “你的……夫君呢?為什么棄你?”杜之衡默了默,又順著她說嫁了人這茬,忍不住追問。 無可否認,他此刻最好奇的,就是她的夫君,會是怎樣的人?為什么她遭著這樣的罪,他的夫君都不見蹤影,可不是棄了她嗎? “不是他棄我,是我棄他?!?/br> 女郎像是不樂意他的猜測追問了,猛地搖頭否認,話里帶著哭音,淚珠子在眼睛里打轉,眼看又要滾落下來。 “好了,好了,我不問了,別哭,啊,你早點休息,我明日再過來看你?!?/br> 杜之衡忙不迭起身,一邊擺手止住她的眼淚,一邊退身,逃也似的,出宅去。 他見不得她哭。見著她一哭,他就覺得自己如螞蟻上熱鍋,無所適從。 回到隔壁家中,母親與meimei早已睡下,沒有追究他不回家吃飯的過。 一夜恍惚至天明,仍覺得,昨夜的際遇,太不真實。直想馬上過隔壁去看一看,那女郎是否還在,可終是忍住了。 生意要緊,趕緊洗漱整飾,先去了藥鋪,便見著玉京府的衙役們,滿大街貼通緝布告,說裴相爺的侍妾盜了一匣子御賜珍寶,潛逃在案。又說逃犯雖是個二十出頭的女郎,但jian詐多端,善于藏匿,手腕上還有道橫割疤痕!昨夜禁軍閉城搜了一夜未果,命但凡有線索者,上玉京府提供,皆有重賞。 杜之衡想起昨夜的女郎,想起她一見面就伸過來給他看的疤痕,想起那匣子遞給他用作買宅之資的珠寶。 串珠成線,豁然發現,他的確是撿了一個大麻煩。 當下心中奔涌,額角突跳。卻不是擔驚受怕,想急于撇清干系,或是要到玉京府去領賞。而是覺得,一個朝廷重犯竟被自己窩藏起來了,那種隱隱的興奮,甚至犯罪的快感,灼燒得他坐立不安,渾身難受。 必須得做點什么才行! 于是,那日的藥鋪生意,他也不做了,有幾個南來的大主顧要見的,也給推了,當即急急回永安坊,小心翼翼進了那公主府,前院后園里,奔跑著找了一通,終于在園子里的一顆杏樹下找到那女郎。 然而,他把外間所見,簡要道來。 一言蔽之,你男人,神通廣大,只手遮天,昨夜動了數萬禁軍搜查你,今日又使了玉京府衙,在懸賞通緝你呢。 女郎坐在杏花樹下的秋千上,撲閃著眼睫,目光流散,聽完他的話,竟面色如常,半響無甚反應。突然一個作嘔,又趕緊抬手捂嘴,極力壓住,一臉痛苦地與他解釋: “我今晨起來,就一直想吐……” 杜之衡的思緒,尚還停在外面的海捕文書上,一時未能跟上她的跳突,卻聽她又問到: “我問問你,你做藥材生意,通醫理不?好端端的,突然惡心想吐,是不是孕相?” 作者有話要說: 小杜是在開篇就想好的男配,出來得遲了一點,但是符合作為一名優秀男配的所有特征,能干,溫暖,心甜,雪中送炭,備胎,炮灰。。。。。。 ☆、jian相 這個暮春時節,裴相的清風聲譽,突然間掉了一地,零落成泥。 筑堤千日,潰堤一蟻。 就一件因侍妾攜寶潛逃而擅用職權全城搜捕的事情,就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御史臺的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