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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講不完。只說了其中的幾起,天色卻已經向晚了,要回去了,也是要分開了。這樣匆忙,這樣倉促,一切都要結束了,以后不知怎樣,不知可否還有機會這樣暢敘一番,想來又覺得凄酸。四周的綠色已經蒙上了一層暗色,綠得有些陰郁了,伴著水汽清幽的花香分外醉人。又磨蹭了好久,才算從玉指山出來踏上歸途。 從玉指山回來后,第二天大家就趕往文學社收拾整理自己的東西,驚喜地發現郭新建竟早已守候在門外,眾人喜不自勝慌地拉住他的手仔細打量著問東問西。只是最終卻難耐觸目的凄涼,郭新建早已不復當年的溫柔瀟灑,風度翩翩。頭發亂草一般堆在臉上,長得都蓋過了眼睛,身上灰色格子粗布長衫污跡點點,硬冷得貼在他身上,落難者一般的邋遢。面色枯槁一般得蒼白無光,臉上的骨頭格外的突出,一雙眼睛凹陷著更是空洞憔悴,看到了大家像是得著了一些安慰,發苦地笑著,卻是比哭還要難看。 大家卻都笑不起來了,不無擔心地看著他。卓文媛將他拉到院子里坐下,目光無限慈愛與憐惜,寬慰著他又擔心地問他這是怎么了。大家也焦急地隨在一旁看著他,直等著他說些什么,許久的焦灼后得到的卻是一句驚駭的噩耗——溫暖因難產去世。 晴天霹靂!全院子的人都傻了,呆住了,只是一會羅琳便淚如泉涌悲戚地哭起來,卓文媛和佳音卻只有眼淚沒有哭聲,整個世界也隨著她們悄無聲息的淚水而靜止下來。時光突然回溯到一年多前,她那樣爽快地笑著,說大家就這樣一直在一起,共同為女權而奮斗,讓女子亦成為中華之崛起的頂梁柱;她說不會作詩,要大家別為難她了,做了閩南的鼎邊糊來岔開大家的注意力,那一頓倒比夏至的更有些味道;她說最喜歡柳永,還曾撇開了幾個男士說若是生在宋代愿為了柳永去做歌妓。她笑著,說著,而今竟一去不復返了,隨著那些話連她的人都不在了。 他們等的不是回憶,是她生完孩子了后出做母親的潤澤飽滿與欣慰歡喜,明明信里還說得好好的讓他們現在不要過去,等她生完孩子了再過去的,可是如今呢,那些話遺言般回響在腦子里,是她痛苦得帶著孩子一道遠離這個不曾眷顧她的社會前的最后一絲福音,輕飄飄地不著痕跡地來了又走了。 這天氣怎地這樣陰沉,明明下過雨后該要出太陽的,而今看來太陽怕是永遠也不會出來了,而陰冷也狠命地向里鉆著勢要侵入骨髓了。這樣冷,刺得人的神經一個激靈。卓文媛最早冷靜清醒過來,手撫在郭新建肩頭,逼回自己的淚水,硬著聲音說:“你要好好活著,為了她你要好好活著,你這樣子她在那里該多不安生。她這輩子已經很苦了,你還想要她在那里繼續受煎熬嗎?” 郭新建茫然地點點頭,手緊緊拉著卓文媛的衣袖,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他不言也不語,只是癡罔地坐著,那樣子讓人看了心里生疼。他空洞無神的眼睛還在追憶著什么,從眸光里似乎能看到過去。 “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但是,聰明的,你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什么一去不復返呢?——是有人偷了他們罷:那是誰?又藏在何處呢?是他們自己逃走了罷:現在又到了哪里呢?” 那時候他經常在大家面前朗誦這散文,聲音清朗舒緩,一臉的書生意氣,如春風拂面一般舒服。時過境遷,幾年便是滄海桑田了,而今再念起來全是哀傷的回憶,誰知當時怎么就那樣喜歡這么一篇哀愁的文章,就仿佛早在那時候就種下了這悲苦的結果,而今盡數讓他嘗到了。他也像是已經經歷了千萬般的苦難,人也蕭索頹唐了,心也老了,聲音也變得哀哀戚戚了。 然后又是寂然,卓文媛問他以后打算怎么辦,他說不知道。這里也唯有她是清醒的,張羅著大家整理房舍收拾行囊該要回家了,郭新建就先和端木真彥住在一起,等幾天后大家精氣神恢復得差不多了就準備給溫暖開追悼會。這樣,天也將近黑了眾人才踏著沉重緩慢的步子向各自家中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將以前的舊文重新搬到晉江上,若還有看官愿意一看,這份心意小女感激涕零。 為了答謝大家不棄之恩,已在認真撰寫下一部,會讓它更加精彩,也會讓它盡快與諸位見面 【古言武俠,江湖戀歌,即將面世,敬請期待】 第117章 等閑變卻故人心(10) 溫暖的追悼會在江門師范大學租用的禮堂里舉行,參加的人只他們幾個,外加一個韓子沫。韓子沫前不久剛舉行了父親的葬禮,不過他的悲痛倒比別人深沉平靜了很多。天漸冷了,眼里清冷的寒霜還沒有散盡,冰凍住他一雙深邃的眼睛,除了沉靜,別無他想。 唱詩班孩子們的童聲甜美清脆,明明為了追悼會而唱的歌曲,聽起來竟格外甜美悅耳。郭新建說溫暖到了杭州后格外喜歡那首,就讓孩子們唱出來,為她做最后的送別: 長亭外,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瓢濁酒盡余歡 今宵別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來 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難得是歡聚 唯有別離多 孩子們的身體輕輕浮蕩著,無悲無痛地唱著,臉上還有些悅色,聽的人聽來卻格外的悲傷,那童聲清脆飽滿,卻聲聲是別離。郭新建再一次險些暈倒,眾人攙扶著強打起精神來參加完了追悼會。 送孩子們出去后大家重新回到禮堂,郭新建那樣子看起來也恢復了些精氣神,默默地在臺下的椅子上坐著。禮堂里一色的黑白簾幕、窗簾,連窗簾下擺的小絨球也是黑色的,燈光一開整個肅穆到了極致。大家都坐了下來,看著舞臺簾幕上掛的溫暖的大幅相片,笑容依舊是往日的燦爛明媚,眼神好像在呼喚,呼喚他們過去,別讓她一個人在那里孤獨。 這樣靜默了很久后,郭新建開始給大家講他們到日本后以及回到杭州的歲月,講他們的艱辛,他們的奮斗,他們的理想以及他們的未來。他們的未來就是孩子,那個沒出世的孩子寄托了溫暖太多的情懷與希望,所以哪怕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將他生下來,可是,可是……講到后來卓文媛怕他精神再不濟要暈倒了,他卻哀淡地笑笑,繼續著追憶。他不哭,大家也不哭,他安靜,大家也安靜了,直到最后再次對上她那雙清亮有神的眼睛,在瞳仁里,似乎有一股希望的火焰在燃燒。 該到了要分別的時候,郭新建突然說打算去北平,去打理以前的一些書稿,溫暖一直想要看的,卻沒機會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