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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摘了軍帽,擦了擦頭上的汗,長舒了一口氣。 榮逸澤這才看清他的長相。他認得這是傅博堯的侍從官,心里那氣泡終于是爆破干凈了,糖水一樣淌著。想到方才的失態,想想自己聰明一世,怎么遇到她的事情就變傻了呢?可傻就傻吧,誰沒個傻的時候呢?繼而自失地笑了笑??粗癯踝M了余靖的車里,心道,傅博堯倒是照顧得仔細。 真正打動婉初的心的,不過就是那“司令”兩個字。傅仰琛總是避而不見,馬瑞又是個城府極深的人,相比下來傅博堯顯然容易相處得多。不如借著他的法,想辦法去后罩樓那里看看。于是才叫住余靖,要他陪著去選賀禮。 傅博堯從京州回來后就趕上三姨太的生辰。 傅仰琛重傷總不見起色。半壁江山剛剛到手,他自然是心中高興,情緒稍稍波動,卻又牽動舊傷。那顆子彈因為擦著肺穿過去,到現在還在背部。那天在國際飯店里是強打著精神跳了一支舞?;氐郊依?,已然疼得臉色發白,直吐了一口血出來。 那子彈所在的位置十分險要,醫生不敢貿然取出來。每日里被傷痛折磨,整個人像脫了骨一樣。止疼藥如同面丸子一樣不抵用,醫生也勸他抽食鴉片或者干脆打嗎啡針來止疼。 三姨太最知進退,謹言慎語又溫柔識大體。幾位夫人里,傅仰琛的傷勢也就她知道實情,日常起居也多是她照料。平日里難免被姐妹冷言冷語、夾刀夾槍,也不過是一味忍讓。 那一回見傅仰琛直疼得人都要暈過去了,差點咬斷舌頭。三姨太在邊上看著都為他疼,便大著膽子給他燒煙,要口對口吹給他。傅仰琛還有一絲清醒,搶了煙桿扔過去,抖著聲音罵她:“不長進的東西,大煙槍,也是你敢抽的!”他向來對妻妾和氣,這樣咒罵的事情從來沒有。三姨太兩頭委屈,哭得淚花四濺。 馬瑞也見不得傅仰琛那樣受病痛折磨,勸走了三姨太。等到傅博堯回來了,便商量還是先打嗎啡針止疼,好歹能讓他吃下東西養養身體,能撐一時是一時。那嗎啡針剛準備好,傅仰琛有了預感一樣,猛地睜開眼睛,扯了點滴瓶子砸過去,呵斥道:“誰敢!” 他不信自己挺不過這疼,那一個人都可以,他有什么不行?腦子一陣緊似一陣地疼,恍惚里又聽見她當時疼得冷笑,把他手上的嗎啡針摔了:“我就是死也不要那東西!你想用這么個法子制住我嗎?少做白日夢了!” 他那時候心底無奈又委屈,卻什么也不說,自己把碎玻璃整理好:“不要就不要,何必摔碎?仔細扎了腳?!?/br> 她只是冷笑,卻又強作嬌嗔:“真該什么時候換你疼一回!” 他這回終于知道她的疼了。只有疼著,才敢放縱自己去想那些不能想的過去?;貞洸贿^就是他人生的嗎啡針,扎進rou里,在迷幻里將這人生再沿著自己的臆想意愿走一遭。 傅博堯同馬瑞退了出來,馬瑞除了嘆息還是嘆息。只有他知道傅仰琛不過在同自己較一口氣,可他同誰說去?總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自古情關難過。 傅博堯見他不住地嘆息,只當是為父親的傷勢擔憂,反而轉來勸他。馬瑞只能默然點頭不語。勢局初定,傅仰琛的傷勢還是秘而不宣,能穩住一刻是一刻。三姨太的生辰便要辦得熱鬧,甚至要比往常更熱鬧。 生辰宴這日婉初送了賀禮,便陪著女眷聽戲,卻是心不在焉。左右尋不見傅博堯的影子。先前她已然到后罩樓那邊晃了一圈,崗哨依然不松,她只好轉回。 坐了幾刻,越發的心灰意冷。借口困乏,搖著扇子離開了。 婉初不住在王府,自然也沒有常使喚的丫頭跟著,她心事重重地穿堂過廊,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邊走邊搖著扇子,北地入夜清涼,心是越扇越冷。難道這一輩子就這樣在這無邊的等待里消磨下去嗎? 婉初在長廊里走著,冷不防被什么絆了一跤,踉蹌了兩步才站穩。這才注意不知道怎么就走到偏僻的側院這邊來。大約是少有人走動,這里連電燈也沒拉。 兩個人都是嚇了一跳,婉初拍著胸口,半晌定了心神,才看到原是傅博堯在那里。 傅博堯看見是婉初,忙起身恭敬地叫了一聲“姑姑”。唇口撲出來的氣息帶著nongnong的酒味,大約自己也覺察了,往后退了兩步。 婉初又四下里看了看,他卻是獨自一人,連侍從官都沒有?!霸趺炊阍谶@里喝酒?” 傅博堯卻是沒答話:“姑姑怎么走到這邊來了?” 婉初心中一動,裝作一副疏懶又無奈的笑:“看到三姨太生辰這樣熱鬧,忍不住想起我母親來了?!闭f著竟是在他剛才坐的地方坐下來,仰頭問道,“你呢?一個人躲在這里做什么?也是想起嫡福晉了嗎?” 這時候月亮從云層里冒出小半張臉來,小小一塊銀色正照在她臉上。她眼角微微垂下,別有一種凄然又嬌楚的韻致。 婉初很專注地盯著他,卻沒在他臉上捕捉到什么異樣。也不知道是這人太能演戲,還是真的不知道她母親的事情。 傅博堯避開她的目光,等她坐下后才在同一處長椅的最遠處坐下。他手里拿著一件錫金的隨身酒壺,略垂了頭,有幾分發窘。并不好意思同她說,也是想起了母親。 母親十幾歲嫁給父親,向來聚少離多。因為是娃娃親,雖然母親從不流露出哀怨,但他也看得出來,一生未得過丈夫的寵愛。 母親雖也出身尊貴,但跟父親離家的時候卻正是傅仰琛最落魄的時候。持家勤儉,生辰也從未cao辦過,后來也不愿意cao辦。所以母親去后,他最不想遇上的就是父親姨太太們大cao大辦的生辰,他替母親不甘??山裉?,他是不來也得來。 然而這話從前沒對人說起過,往后也不會對人說。婉初卻是一句話就戳到了他的痛處。 傅博堯靜靜抿了一口酒。 婉初撐著雙臂,雙腿懸空蕩了蕩,仿佛腳下有一片湖水一樣?!澳悴恢?,我這人頂小氣??磩e人熱鬧,心里就妒忌。因為我母親一生寂寞,替她難過?!彼@話是真心話。 傅博堯仿佛被她窺透了心事,更是窘迫無言。 婉初笑了笑,撐著胳膊往他身邊又坐近了些,從他手里拿過酒瓶。銀亮扁平小巧的一只,放在鼻端嗅了嗅,繼而笑道:“別告訴我,你喝的是伏特加?!?/br> 傅博堯卻是笑了:“姑姑好凌厲的鼻子?!?/br> “這個有什么喝頭?我房子里藏了一瓶一八三〇年的白蘭地,你若想喝酒,姑姑陪你一同喝?!?/br> “姑姑怎么會有這么烈的酒?”他詫異道。 婉初莞爾一笑,半真半假幾分嗔怪:“你先前在西北打仗,我在籌款拍賣會上拍回來的。宿舍里不讓放酒,差點讓舍監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