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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著他的來歷,旋爾輕啜了一口,端著酒杯走過去,笑道:“齊少稀客,居然也來賞臉?”說著,遞了一杯酒給代齊。 代齊起身接過他的酒,閑閑道:“正巧在京州公務,清萱姐的面子誰能不給?何況這種看美人的機會怎么能少得了我?” 榮逸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問他:“齊少今天發現什么美人了?” 代齊抿了一口酒:“暫時沒有?!钡抗鈪s飄向傅婉初。薄唇上輕染了一層胭脂紅,明明是出塵絕色的錚錚男子,卻襯出幾分妖嬈來。 婉初腹誹,這里還有比他更美的人嗎?男人美起來自然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心里這樣想,面上只當作沒聽見,依然把目光放到遠方。 榮逸澤哈哈一笑:“倒是,能入得了齊少眼里的人,真是太難得。不過,齊少如此的冷漠,不知道今晚又有多少少女傷心落淚呢?” 代齊挑挑唇,漫不經心道:“那又跟我有什么關系?我比不得三公子,來者不拒。常聽人道京州城里有三憾,一憾伯允有疾,二憾玉致不棲,三憾三郎處處留情?!?/br> 白玉致,是京州城里數一數二的交際花、玉致書院的老板。人艷如牡丹,手段風流,據說城中半數公子哥都是她裙下之臣、書院恩客。身在風塵,卻發誓終身不嫁、鳳凰不棲。如此更讓那些公子哥趨之若鶩,常常私下打賭看誰能抱得美人歸。 榮逸澤哈哈大笑:“飯后的飛語而已,我只是比齊少稍懂得憐香惜玉,舍不得傷人的心而已。其實你我是難分高下?!?/br> 代齊懶懶一笑:“那,我們更要干一杯了?!?/br> 婉初心道,這三憾倒是第一回聽說。想想沈伯允空有滿身治國才,卻雙腿殘疾不良于行,不能于亂世里逐鹿,確實是憾事。不過這些公子哥言談不過女人,確實叫人覺得膩歪。 其間賓客來往相互招呼,兩人很快被穿梭過往的鶯鶯燕燕帶走,婉初倒也樂得清靜。不知怎的,覺得那齊少看她眼光不善。婉初自問跟他應該沒什么瓜葛,但那目光卻是凜冽得讓她不舒服。婉初怕他再來,趁人不備從大廳的側門溜了出去。 一出門,清涼的空氣一下子沖進婉初的鼻子中,人頓時舒暢起來。 榮家的庭院打掃得很干凈,掃出的雪堆在路邊,夜色下也看不分明是暗影還是塵灰。樹上還積著些雪,月光爽亮,星子稀疏,灑了一地的銀白。屋檐上掛了些彩旗、小燈,忽閃忽閃的,和著這雪另有一番“人間何處無春到、只有伊家獨占多”的意味。 婉初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從屋里帶來的暖意消去,身上漸漸感到了寒意。駐足四下望去,曲折小徑,幽轉回廊,榮宅已在燈火闌珊處。原來自己走了這么遠了。正思量怎么回去,卻隱隱聽見有女子的抽泣聲。聽聲音似是從不遠處一棵大雪松后傳來的。 抽泣聲高高低低的,間或一句輕嘆。婉初忍不住好奇,誰會在元宵的熱鬧日子里,如此的感傷?但婉初并不想驚動她,輕輕走幾步,探出頭去。 轉角處是一座涼亭,許是離宅子比較遠,地處偏僻,也沒裝飾。里面立著一男一女,涼亭上壓著雪,四周掃出的雪也堆得半人高,這里倒越發顯得隱蔽。婉初看清兩人面孔,倒是很驚訝,竟是沈家的大少奶奶唐繡文和榮家的四姑爺唐浩成。 本是立著的兩人漸漸靠近,繡文將頭埋在了唐浩成肩上。唐浩成也沒推開,卻是擁緊了,輕拍她后背。 婉初見過平日里的唐浩成,是個冷智少言的人,也聽說他商場里殺伐決斷很是無情??纱藭r看來,卻如此內斂溫柔。本是堂兄妹,在一起閑話家常倒也沒什么,只是這樣的光景場面竟生出說不出的曖昧。 她生自大家,聽慣宮闈秘聞、風流韻事,既已滿足了好奇心,更無意生事,只想趕快離開。悄悄退回雪松后,一轉身便撞上了人。 婉初本就想悄無聲息離開,這一撞,驚得她沒站穩。一個踉蹌,眼瞅著要摔倒,但又忍著不敢發聲。 腰被人一環,總算沒摔倒,但整個人就倒在了那人懷里。 婉初抬頭看來人,心頭又是一驚。榮逸澤卻噙著頗有意味的笑,盯著她:“我說整個廳里都尋不到你,原來自己跑到這里尋清凈來了。早知道你不習慣這樣的應酬,就不勉強你來了?!?/br> 婉初心里還記掛著身后的兩人,想著一個是榮逸澤的妹夫,一個是沈家的大少奶奶,好歹跟自己都有些淵源,到時候怕也說不清。要不是找自己,他也不會跟來,萬一撞破了那景,也是尷尬。 這盤算的光景連他們粘連的距離的事情都沒想起,由著他環著,臉上就是一陣慌亂。好在這時候抽泣聲也停了,怕是也發覺有人來了。 榮逸澤看婉初表情閃爍不定,也來了興致。剛松開婉初想探身看過去,婉初下意識拉住榮逸澤的手:“哎……” 可還是晚了一步,榮逸澤把正離開的唐家兄妹的背影都看在了眼里,臉上卻沒有一絲的表情。 他怎么也沒想到婉初竟拉住自己的手。低頭看了看糾纏在一起的蔥蔥秀指,想著第一次見面送她回家的時候她還是一副錦繡心胸冰雪面,他便忍不住笑了笑。 婉初努力想說些什么,但又覺得說什么似乎又多余。 “我……”字到了嘴邊,卻說不下去了。 婉初被他這揶揄一笑才慌地往回抽手。榮逸澤也不糾纏,自然地放開。 “傅小姐出來透氣也不能穿得如此單薄吧,我送你回廳里去。仔細回頭著了風?!?/br> 婉初這才感到身上的冷來,雙臂環胸,摩挲了幾下。榮逸澤也不多言,脫下身上的大衣給她披著,不容拒絕。 來時猶不覺路長,如今兩人并肩而行卻又覺得大宅在遙不可及之處。婉初只覺得剛才遇到的事情頗是尷尬,便尋了個話由問他:“宴上只見大小姐和四小姐。三公子應是排行第三,卻不知道三公子之上是二小姐還是二公子?” 榮逸澤稍頓片刻,幽幽道:“上面是一同胞兄長,少年便夭折了?!彼厝詹涣b的聲音里卻帶著一絲蒼涼。 婉初本想跟他閑話家常,不承想還勾起了他的傷心事,下意識便說:“對不起?!?/br> 榮逸澤只輕說了一句“無妨”,仿佛就陷入了回憶里。兩人一路無語回到花廳,琉璃燈火下,榮逸澤卻又換一副輕浮不羈的模樣,陪著傅婉初坐著說笑聽戲。 那咿咿呀呀婉轉的曲調,別人耳里聽來都是纏綿悱惻,在她聽來,下頭仿佛藏著說不清的凄涼。榮逸澤一直陪著,若即若離地殷勤呵護。雖然言語行為、舉手投足間是慣常的風流做派,卻又不見荒唐,倒叫婉初說不出他半點不是來。 婉初坐了一陣再也坐不住了,勉強撐到唱完,便向主人家告了辭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