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丈的范圍內布一個結界。沈白璃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安胎藥劑里面有助眠成分，大多數時候沈白璃都很嗜睡。清醒的時候她會抱一本書到戶外曬太陽。

    一日三餐顧殘陽都命人精心準備，但是沈白璃吃什么吐什么，幾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形銷骨立，根本看不出是個有身孕的人。

    服侍沈白璃的是一只剛化形的小妖，人話都說的不是很利索，但是廚藝好。她是鹿妖，沈白璃就叫她璐璐。她稱呼沈白璃“夫人”，沈白璃抗議了幾次，小妖似乎聽不懂的樣子。除了送飯，璐璐很少主動出現。因為她說話不利索，沈白璃也漸漸失去了和她聊天的興致。

    顧殘陽很忙。沈白璃醒著的時候很難見到他。她覺得這樣很好。地牢里的折磨歷歷在目，每次看到顧殘陽走進房間她都會不自覺地發抖。不見他反而讓她心情愉悅。這種讓人“心情愉悅”的日子重復了整整二十年。

    一天半夜沈白璃被噩夢驚醒，借著月光看到屋里有個人影。

    她不自覺地抖了一下，穩了穩聲音才開口：“顧先生？”

    顧殘陽也被嚇了一跳：“今天沒睡好嗎？怎么半夜就醒了？”

    想到那個關于地牢的夢，沈白璃沒有回答這個難得一見的語氣和善的問題。她起床點燈，顧殘陽也手忙腳亂披了一件衣裳。

    “不用擋了，我能聞到血腥味。你受傷了?！?/br>
    “小傷。不過我可能要在這休養幾天?！?/br>
    沈白璃點點頭：“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星星?！?/br>
    “更深露重，多披件衣服?！?/br>
    沈白璃突然覺得很不安。她的印象中顧殘陽從未與自己心平氣和地說過話。

    “顧先生，你是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說？”

    “是，也不是?！?/br>
    沈白璃坐在他對面，倒了杯茶，用法術溫熱了：“說吧?！?/br>
    顧殘陽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對峨嵋分水刺：“你娘死前讓我交給你。這是上古法器，靈力極強。我希望你永遠用不到它，但還是交給你以防萬一。你娘還讓我轉告你，不論你是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都希望你幸福?！?/br>
    沈白璃接過一對沉甸甸的分水刺：“最后一戰就要到來了？”

    “我累了。你去看星星吧。今晚的月色很美?！?/br>
    顧殘陽確實養了幾天傷，但除了第一天晚上，他沒有在沈白璃的視野內出現過。甚至他去所謂的最后一戰也沒有跟沈白璃告別。

    那一仗很慘烈。魔族cao縱著傀儡平了仙宮，幾十萬年的仙帝家族被連根拔除。但是魔族還沒來得及慶祝勝利，所有的傀儡突然倒戈一擊，直搗魔宮，在魔宮血戰三天三夜，殺掉了蕭駱、毀掉了紫晶冠。

    傀儡倒戈的三天三夜里，顧殘陽把自己關進了一座深不見底的墓xue，忍受了三天三夜的剝皮抽筋之苦。他的手下找到他的時候，他只剩了一口氣。

    沈白璃就是在這個時候被璐璐叫去見顧殘陽最后一面的。

    彼時沈白璃正在軍帳前的草地上睡覺，一本關于懷胎的醫書倒扣在她臉上。

    璐璐推了推她：“夫人，顧先生情況不太好，璐璐想著你也許想見他最后一面?！?/br>
    沈白璃有點茫然地坐起來：“什么時辰了？他主動要見我？”

    “未時了。他沒有說要見你，但是璐璐覺得他想見你?！?/br>
    沈白璃疲憊地重新躺回草地上：“你什么時候學會揣測主人的意思了？他沒說想見我，就是他不想見我?！?/br>
    璐璐著急起來說話都不太利索：“可是他、走之前，來看你的時候，還說，他這一去，最遺憾的是，再也見不到你，見不到、你們的孩子?！?/br>
    “我都不知道他來看過我，也不知道他說過這些話。你倒是想象力很豐富?！?/br>
    “璐璐沒有、撒謊，那時候、夫人正睡著。顧先生、每次回來，都會問璐璐，夫人是不是睡著。只有夫人熟睡的時候，他才會進來，陪你坐坐，說說話。璐璐沒有、撒謊。求夫人，看在璐璐、服侍您、幾十年的份上，去見顧先生、一面吧?！?/br>
    沈白璃懶懶地坐起來：“也好。他還欠我一樣東西?！?/br>
    引著沈白璃去顧殘陽墓xue的，是一個魔族小兵。這處墓xue離軍帳非常近，以至于沈白璃還沒有理清自己要以什么樣的態度面對“情況不太好“的顧殘陽。然而走進幽深的洞窟之后她就意識到自己多慮了：顧殘陽渾身浴血地躺在那里，和一具尸體沒什么兩樣。

    除了不知道死沒死的顧殘陽，洞里還有另一對沈白璃的故人：妖艷的魔族男子和挽著他的手臂的卿澈。

    努力忽略掉顧殘陽，沈白璃先跟卿澈打了招呼：”自上次一別，已經近千年了?！?/br>
    “幾十年前咱們還在瀛洲城外見過面，你忘了？”

    “你知道是我?！?/br>
    “我還故意把傀儡術的咒語說給你聽?！?/br>
    “所以你是什么角色？雙面間諜？”

    妖艷的男人拉拉卿澈的手，把她半護到身后：“我叫莫奈何，卿澈的丈夫。仙魔大戰已經徹底結束，現在也不是清算往日恩怨的時候。顧先生的內丹被紫晶冠的封印震碎了。趁顧先生還吊著一口氣，去跟他說說話吧?！?/br>
    沈白璃哼了一聲：“我們之間還真是有許多話要說?！?/br>
    她邊說邊蹲在顧殘陽身邊，一只手覆上他鮮血淋漓的手腕。手腕上有抓痕、刀痕、咬痕。努力感受那時有時無的脈搏，沈白璃冷冷開口：“你還欠我一瓶打胎藥?！?/br>
    顧殘陽眼睫似乎動了動，但是終于沒能睜眼。

    沈白璃沒說話，傾身將嘴唇覆上他的。卿澈幾乎以為這是個告別意味的深吻了。緊接著金光大盛。一粒金色的珠子出現在二人唇間，隱沒于顧殘陽喉頭。卿澈想要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沈白璃你瘋了？你還懷著孩子?！?/br>
    “千年前云霽書院的實踐考試，顧殘陽救過我一命。今天這條命還給他，我們兩不相欠?！?/br>
    卿澈簡直有些著急了：“可是你沒有內丹很快就會死，一尸兩命?！?/br>
    “這顆內丹是蕭駱強行渡給我的，這個孩子是顧殘陽□□我造成的。從此我的內丹歸還魔族，我的孩子徹底消失。我與這仙界、魔界，再無瓜葛?！?/br>
    卿澈還想說什么，莫奈何攔住了她。

    “既然沈小姐覺得這是正確的決定，我們旁觀者也不好說什么。顧先生剛剛承了新的內丹，情況還很兇險，我想用法術給他調理調理?！?/br>
    沈白璃緩緩站起來：“正該如此。那沈某先行告退了?！?/br>
    卿澈搶上去扶住搖搖欲墜的沈白璃，領著她走出墓xue。

    今天的陽光真的很明媚。

    ☆、第十一章 重生

    顧殘陽醒來的時候，房間里是正在熬藥的璐璐和一臉心焦的莫奈何。焦急這種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