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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莊敏先想要說什么,因為他的曾祖父已經闔上了雙目,并且,永遠也不會睜開了。良久,莊思宜緩緩站起身,卻因跪得太久而晃了晃,他扶住床沿,默默為莊敏先掖好被角,便轉身推開房門,對著等在院中的眾人道:“曾祖父,仙逝了?!?/br>片刻的靜默后,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嚎聲,而莊思宜則望著一旁的葡萄架,眸中如靜夜深海,一片幽深。第101章第101章話音一落,門外忽然吹來一陣陰風,靈堂上的燭火明明滅滅,讓不少人打了個寒顫。莊世熙心中一緊,瞅著棺材不敢再指責莊思宜,其他人則對視一眼,盡皆安分下來。楊氏見莊思宜油鹽不進,暗道不如先服軟,等莊明和回來再從長計議,于是強忍不甘道:“你如此不孝,必遭報應,但為了父親泉下安寧,我們做長輩的不與你計較,今日便順了你的意?!?/br>“憑什么?!”莊世熙第一個不同意,“要走你們走,我莊世熙可無愧于天地,我不走!”楊氏掐著指甲暗恨不已,又聽莊思宜道:“祖父這輩子雖過得糊涂,但確實還算清白,其實是不必走的?!?/br>莊世熙心中底氣更足,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可是……”莊思宜佯作無奈地搖搖頭,“孫兒曾答應過曾祖父,不會讓莊家散了,那便只有委屈曾祖父一塊兒走了?!?/br>莊世熙不可置信,“你連我都敢趕走?”隨即又覺得不對,“好哇,你曾祖父不許莊家散,你卻將我們都趕走,獨自留在莊府,豈不是明著違背你曾祖父的遺愿?”莊思宜嘴角一勾,眼中卻無笑意,“孫兒只是見你們并未將我當做一家人,何況孫兒身為家主,擔負著一家之責,自然要留守莊府?!?/br>他一通歪說,擺明是不講道理了,果然,接下來便聽莊思宜道:“若祖父執意不走,不肯遵從曾祖父的遺愿,那孫兒也只好不敬了?!?/br>莊世熙咬牙,“你想做什么?”莊思宜微微一笑,“自然是留您在靈堂,守著曾祖父的靈位懺悔了?!?/br>說罷,他抬手輕拍兩下,立即便有七八個青年沖進靈堂,他們雖身穿莊府下人的衣衫,但莊家其余人都很陌生。“他們是孫兒培養的屬下,如今自然也是莊府的下人?!?/br>莊思宜微一頷首,一位青年便直沖莊世熙而去,狠狠扭住了他的胳膊!劇痛傳來,莊世熙當場哇哇大叫,他只覺得雙臂被鐵鉗夾住,想要掙扎,卻連動也動不了。此時莊世熙才醒悟,莊思宜從頭到尾都是來真的,不免大駭。“你不忠不孝!禽獸不如!必遭天打雷劈!”莊思宜巋然不動,“哦,孫兒等著?!?/br>“你——?。。?!”莊世熙感覺身上壓力更大,再也站不住,竟是重重跪了下來。哪知莊思宜不閃不避,仍站在原地,生生受了這一跪,他渾不在意道:“既然祖父自知有愧,甘愿行如此大禮,那孫兒便領了?!?/br>此刻別說是一眾莊家人,就連莊棋看向莊思宜的眼神都帶著擔憂,他一直知道少爺骨子里的桀驁,也知少爺從來看不上除太老爺之外的莊家人。但過去,少爺總還顧忌著人倫常綱,顧忌著太老爺,多少會做一做表面功夫。如今太老爺仙逝,不知少爺是否受刺激太過,竟似完全失去理智……莊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思念程大人,他想,也只有程大人能安撫少爺了。除夕前幾天,程巖收到了來自程仲的一封信。信中稱,船隊已抵達天竺,并且找到了關于海水稻的培植方法,程仲還非常細心地為他搜集來一些種子,可惜的是,他們并未發現程巖所提到的其它幾種農作物。但不論如何,這已是天大的好消息。程巖將信中所寫的培植方法反復細讀,全數背下,若非此時并非播種海水稻的時節,他真恨不得即刻就命人試種。等下人來問他門聯要寫什么時,程巖心念一動,提筆道:但愿蒼生俱飽暖,不辭辛苦出山林。此句雖不是聯,而是前朝一位名臣的詩作,但卻最符合程巖此刻的心境。這一年的春節,程巖又是一個人過的。算起來,他和莊思宜已經很多年沒好好在一處過節了。原來,程巖是打算趁著封印期間去一趟南江府,但莊思宜卻拒絕了他,稱自己要閉門守孝半年,等孝期一過就會回來。而曲州與南江相隔甚遠,對方便讓他不必奔波。莊府掛起白幡,來吊唁者不計其數。每當人們見到靈堂上那個身披麻衣,頭上戴白的冷肅青年時,總會有一種感覺——莊家的泰山倒了,但卻另有一座小峰拔地而起,將來,也定會成為讓人仰止的巍峨高峰。等到莊敏先頭七一過,莊思宜便以新任家主的身份將莊府眾人請到一處。莊世熙瞧著滿屋子都是莊思宜院中的下人,莫名有種不好的感覺,他又看了眼站在棺材前神情淡淡的莊思宜,不禁有些瘆得慌,便皺了皺眉道:“你一介小輩,還真擺出家主的譜了?深更半夜的,有事也不知來我院中求見,卻要讓我等長輩來這里?還懂不懂‘孝’字為何?”莊家老三莊明績也小聲嘀咕:“就是,拿著雞毛當令箭?!?/br>其余人雖有意附和,可終究是在莊敏先的靈前,他們不敢太過放肆。但在眾人心中,誰也沒將莊思宜這位家主當回事。事實上,一開始他們根本不信莊敏先竟將家主之位傳給了大房,還是個小輩,若不是莊思宜確實有家主令在手,又有族長以及數位族老為旁證,他們早就鬧起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堅信莊思宜的家主位坐不久,只要等到莊明和從京中趕回來,家主遲早會回到二房手上。“瘋子!你真是個瘋子!”莊明績本能地往后退了退,眼中滿是驚恐。到了此時此刻,已沒有人再懷疑莊思宜說出口的威脅,他們都認為莊思宜是真的瘋了。而莊世熙被羞辱和疼痛折磨得不得不低頭,哭嚎道:“我、我走!我走便是,你快叫他們放了我!”“祖父能想明白,孫兒真為您高興?!鼻f思宜睨了莊棋一眼,漠然道:“莊棋,代我送諸位一程。明日曾祖父下葬后,我不想再在莊府見到他們中任何一個?!?/br>莊棋一凜,忙垂首道:“是?!?/br>靈堂里的人逐一散去,也帶走了方才的喧鬧,只余一室寂靜。顯然,程巖沒有錯信莊思宜。而他從莊思宜的信中也了解到,早在對方還是新帝侍讀時,便已找到機會向新帝訴苦。新帝信重他,感激他,在得知莊思宜“悲慘”的童年后,便表示一定會為莊思宜討回公道。如今,新帝實現了他的承諾。不過,莊思宜這些日子的遭遇還是讓程巖心疼,而心疼之余又有些不解——對方信中并未提到娶妻之事,是莊敏先沒有開口,還是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