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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敏先一陣急咳,讓莊思宜心驚不已,他抓住對方的手,不知該做什么才能讓曾祖父好過一些。平日里事事成竹在胸的莊思宜,在面對至親的生死病痛時,仍無助得像個稚童。“別擔心,我沒事……”莊敏先的精神看著更差了些,強撐道:“宜兒,有兩件事,我希望你能答應?!?/br>莊敏先似乎惱于被莊思宜說中心事,臉色十分難看,“我莊氏興盛綿延數百年,是靠著多少先祖嘔心瀝血換來的功績,以及多少莊氏族人的血骨所堆砌而成?豈能容你辱沒莊氏門楣——”“我答應您?!?/br>突如其來的服軟,讓莊敏先一怔,他微微瞇眼,不太信任地審視著莊思宜,卻見到對方眸中隱含的痛楚和絕望。莊敏先的心狠狠被揪了下,別過眼不敢再看,啞聲道:“宜兒,你別怪我,我只是不想見你毀了自己,也不想見莊氏從你手中敗落?!?/br>莊思宜木然地跪在床邊,再不說一句話。室內漸漸安靜,唯剩莊敏先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兩人離得很近,心卻遙隔千里。莊思宜忍著奔涌淚意,哽咽道:“曾祖父請講,我一定竭力做到?!?/br>“其一,我知你對這府中大多人心有怨憎,但他們終究是你的親人?!鼻f敏先面上帶著憂色,“他們的本事遠不如你,今后也礙不著你什么,曾祖父懇求你放他們一馬,別讓這個家散了?!?/br>莊思宜毫不遲疑地應下,“我答應?!?/br>“好孩子?!鼻f敏先神情一松,眼底浮上笑意,“其二,我昔日有位得意門生,后來,他因父母皆命喪于倭寇之手,一時激憤便棄文從武了?!?/br>“可是梅先生?”莊思宜想起曾祖父有位很看中的學生正是姓梅,小時候,那位梅先生曾來過莊府,曾祖父還特意領著他去拜見對方。“是他?!鼻f敏先微微頷首,“宜兒還記得呢?”莊思宜:“曾祖父每次提及梅先生,言語間極是惋惜,我自然記得?!?/br>莊敏先面露欣慰,道:“梅堯白有位獨女,為人善良直爽,性子天真爛漫,斷不是尋常閨閣女子般無趣?!?/br>前生,程巖用了很長時間,經歷了很多事,最終磨滅了愛,只剩下恨。但命運將他帶到了這個世界,讓他和莊思宜有了重新相識與相知的機會,當恨意漸漸釋懷,不知從何時起,他又找到了最初喜歡對方的心情。或許,他對莊思宜的喜歡從未消磨過,它只是深埋于心,并在適當的時候生根發芽,糾纏網覆,再次困住他。莊思宜不是他的光,也不是他的劫,而是一面鏡子,讓他以明心意,以知得失,從而成為更好的自己。程巖抬手蓋住了眼睛,清醒到天明。這一夜程巖是如何糾結,莊思宜并不知道,他一路風塵仆仆,等趕回莊府時,莊敏先已病入膏肓,只剩下最后一口氣。或許莊敏先撐著那口氣就是為了等莊思宜,昏迷多日的他,在莊思宜踏入莊府的同一時間,竟然清醒了過來。莊思宜微一蹙眉,心中了有了不祥之感,果然就聽莊敏先道:“翻過年宜兒便二十有五了,也是時候成家了,曾祖父知道你不喜那等循規蹈矩,心機深沉的女子,所以特意挑了她為你正妻,宜兒瞧著如何?”莊思宜急道:“可您答應過我,不插手我的親事!”莊敏先卻不理這茬,兀自道:“宜兒別看她此時家世不顯,但如今朝廷已開海禁,梅堯白日后必將受到重用……”“曾祖父!”莊思宜打斷對方,“不管梅先生是否受重用,哪怕那姑娘是當朝公主,我也不愿娶!我的功業,不用靠女人來成全!”莊敏先緩緩收了笑,沉聲道:“究竟是你不愿靠女人,還是你心有所屬?”莊思宜瞳孔一縮,戒備地看著莊敏先,卻見后者冷冷一笑,“我不插手你的親事,難道就放任你去喜歡一個男人嗎?!”“曾祖父!”莊思宜又驚又駭,心想莫非莊棋出賣了他?“你不用去懷疑莊棋,他是你的心腹,若他敢背叛你,我第一個不容他?!鼻f敏先輕易看穿了莊思宜的心思,“但你乃我選定的莊家繼任家主,我自然要盯著你,你覺得,你瞞得住我嗎?”盡管莊敏先此時說話都要大喘氣,可一怒之下的氣勢仍讓莊思宜心底發寒,他心知此事已不容辯駁,便橫下心道:“既然曾祖父知道我喜歡他,那也應該知道,我今生絕不會再娶旁人!”莊敏先沉默地凝視著自己的曾孫,半晌,軟了語氣道:“宜兒,你喜歡他,他愿意接受嗎?他若不接受,你豈不是白白被耽誤了?他若接受,你們同為男子,既不能昭告天下,更無法誕育子嗣,他能如你一般堅定不移嗎?你們大可以各自成婚,對家人世人有個交代,至于私底下如何……誰又礙得著你們呢?”莊思宜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逝,他想不到莊敏先竟會說出這番話,心中不適的同時,他的口氣也有些生硬,“如果我不知自己心意,今日我一定答應您的要求;但我已知自己愛慕于他,便無論如何也不會背叛他,何況,一無所知的梅姑娘又何其無辜?”他不理會莊敏先愈發難看的神色,自顧自道:“曾祖父,您不了解他,若他愿意與我相守,必然不會在意世人的議論,更不會在意所謂的子嗣?!闭f到這一句時,莊思宜眉間的凝重忽然化開,眼神也變得溫和,“他會如我待他一般,一生愛我敬我,此世不渝?!?/br>莊敏先見莊思宜冥頑不靈,強壓住心頭怒火,質問道:“宜兒,難道你真想讓我死不瞑目嗎?!”莊思宜心中隱痛,卻只是垂下頭,悶不吭聲。如此,終于激得莊敏先勃然大怒,“好、好,既然你執迷不悟,那莊家的家主你也不配做!”但他并不想搭理莊世熙等人,只留了莊思宜在房中。而莊思宜望著已瘦成一把骨頭的曾祖父,瞬間就紅了眼眶。在他記憶中,莊敏先永遠是強大睿智的,是屹立不倒的,是全天下人包括皇上都會尊敬的,也是他心中權利的象征。但不過轉眼間,這位堅不可摧的老人忽然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虛弱地倚靠在床頭。莊思宜聽著曾祖父絮絮叨叨地說著往事,一會兒說到自己初入宮時受到的圣寵,一會兒又說到自己位極人臣時的壓力和得意,最后,則說起了莊思宜的小時候。“我初見你時,你才那么丁點兒大,卻跟個小大人似的?!鼻f敏先嘆了口氣,似在感嘆,“如今,宜兒真的長大成人,我又總覺得你還小,有時候望著院里的葡萄架,老覺著有個小時候的你墊著腳在那里摘葡萄……我們宜兒,最愛吃葡萄了……”莊思宜傷心至極,再也忍不住掉下淚來。“宜、宜兒……”“曾祖父,我在?!?/br>“宜兒……”“宜兒在?!?/br>可是最終,莊思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