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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初見王妃柳偲,是在全是男子的軍營里,這女子是軍醫柳廷的親meimei,豆蔻年華的女子不著淺粉杏黃衫子,男扮女裝一身青衣長衫,在軍營里行醫治病,素凈的如同晨間枝頭的朝露,清麗脫俗的叫王爺一見傾心,再也忘不了。趙引默默愛慕柳偲三載,因為自己是腦袋懸在褲腰帶上的征人,不敢向她表明心跡,后來還是他親老舅看不過去了,出面做媒,將meimei許給了自家主公,這才喜結連理廝守半生。懷南王趙引,這是在像眾人表明他的態度,希望他的兒子,不求高官厚祿,不求功名滿身,只盼他能得一人心,平安喜樂到白頭。趙引半生在軍營,性子豪爽大氣,不用他穩住大局的時候,就是個臭屁無比的老男人,孩子似的愛炫耀,抱著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心肝兒,滿城到處炫耀,揪著耳朵等著被人夸贊,每每腳步帶飄的悠回家。兒子乖巧,不哭不鬧,打從趙子衿出生,他親爹的大板牙就沒闔上過,怎么看怎么愛,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寶貝的跟什么似的。好景不長,趙引很快就發現,他這兒子,好像乖巧過了頭,除去出生那刻幾聲叫喊,半年來他連吭都沒吭過一聲,照常吃喝拉撒,只是睜著一雙由茫然到清晰的大眼睛,盯著某處出神,這么說挺逗挺玄乎,可府里所有人都覺得,他家小主子,好像是在……發呆——王爺王妃憂心忡忡,但又查不出來什么異常來,太醫也對天發誓,小王爺絕不是啞巴,出生那刻哭喊為證,兩人只能壓下焦慮,只當這孩子喜靜。兩年光陰轉瞬即逝,王爺看著日日見長的兒子,憂喜參半,時光證明他的小心肝不是啞巴,可隨后的發現叫他更加難過,趙子衿,是個傻兒,而且滿頭黑發,日漸灰白,隱約泛起銀色,直到第三年,竟然成了滿頭雪色,稚子白頭,不由叫人驚心。別家的孩子兩歲下地走,可趙子衿只會坐在地上眼神飄忽的發呆,逗他也不理,叫他也不應;別家的孩子開始咿呀學語,他還是小嘴緊閉,一聲不吭,好像他活著唯一的目的,就是發呆。還有那耄耋之年的老朽都生不出的銀發,無處不怪異。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很快,全平沙城都知道,王爺家的心肝寶貝,居然是個少年白頭的傻子,平白糟蹋了那張人見人愛的冰雪模樣,真是叫人唏噓不已。此后傻王爺趙子衿,成了全城百姓茶余飯后經久不衰的話題人物,那是后話。趙引急壞了,尋遍天下名醫,未果,被逼的實在沒辦法,從不信鬼神的男人親自帶著王妃和兒子去了平沙西郊的千年古剎,乞靈寺,德高望重的福緣大師滿臉慈悲的給這孩子掐算了八字,然后云淡風輕的告訴二老,這孩子靈識未開,唯有一法可解,等,等有緣人相逢!趙引在不甘心,可傻子也是自己的親生骨rou,他照樣疼,久而久之也就釋然了,自己堂堂一個王爺,有能力護他一世富貴安好,要是自己和偲偲去得早,給他把路鋪好就成,只是有子不能承歡膝下撒嬌耍賴,到底是有些失落。那個雪團一樣可愛漂亮的孩子,雖然學什么都比別人慢,可到底是跌跌撞撞的學會了走路,磕磕巴巴的學會了說話。他固執的很,學路不肯讓人扶,摔得渾身青紫,說話不肯和人搭話,安靜的在一旁聽,然后回屋鎖門了一遍遍的結巴念叨,背書一樣拙劣的學舌,漸漸能說話了,語速是別人的兩倍,慢的如同老牛拉車,卻從不曾叫過爹娘。王妃心里難受,覺得兒子不親她,時常躲在屋里頭掉眼淚,可王爺看得開,反而覺得這小子有氣性,流血不流淚,對他愈發歡喜,要求也越來越嚴格,求文不行走武路,好歹學些防身的本領,趙子衿才兩歲,就被他爹丟到這個那個強身健骨的湯湯水水里泡,試圖給他打下一個強健的根基。隨后他老子駭然發現,這孩子說話學詩文比旁人慢幾倍,學武卻是罕見的奇才,一點就透一遍就會,他自己也十分刻苦努力,冬寒夏伏早起晨練,一日也不拖欠,耍起拳腳的時候,這孩子依舊面癱茫然,可越來越快的身影,竟然叫人看不清他面目神情,除去那頭白發,僅看步法身姿,還以為是哪家的少年英雄。日子久了,府里的下人就發現,那個瘦小的身影時常在半夜時分出現在月夜的回廊下,打著單衣仰頭出神,背影看起來竟然十分孤獨寂寥。偶爾有起夜的小廝看見了,驚呼一聲我的祖宗跑過來要將他送回屋子,被驚回神的趙子衿會轉身回頭看他,目光犀利而清冷,在穿過回廊的和風和斜照灑下的月光眼神亮的驚人,和白日里混沌而沒有焦距的眼神天差地別,帶著層層壓迫,完全不像是一個孩子的眼神,更別說,還是個傻子。不過那種眼神在看見人之后,很快就會黯淡下去,恢復成白日的迷糊模樣,好像那眸光一閃,只是某些人還沒睡醒的幻覺。趙子衿三歲那年春天,滿城的樟木綻出綠意,空氣里飄蕩著淡淡的香氣,王府的一天如常開始,可到了下午,趙子衿突然不見了。他從來不愿出門,一時也沒人戒備他,午睡后小廝去送點心,屋里頭就空空如也了,王府被驚慌失措的翻了個底朝天,連茅廁的邊角也沒放過,小王爺就憑空消失了。王爺急的滿頭大汗,換了蟒袍牽馬正準備進宮,央求皇上借他禁衛滿城搜索,誰知腿還沒沒撩上馬,巷子拐角突然出現一個慢悠悠的小身影,逆著夕陽將落的暗黃色日光,一步一步的往這邊走。他老子爹趙都快嚇飛了,一把沖過去將這小祖宗抱在懷里,十萬大軍壓境都巋然不動的漢子雙手竟然在顫抖,吧唧一聲親在兒子嫩臉上,然后親到一嘴泥巴,被那小子木著小臉不樂意的掀開,這才將心放回肚子里,開始打量他狼狽的兒子。趙子衿渾身都是泥巴,活像是被人埋在土里又□似的,白生生的臉上都是道道泥巴印子,雪白的頭發上灰塵仆仆,一身精致短小的錦袍皺巴巴的,兩只小手臟兮兮的,攏在一起,寶貝似的護著什么東西,捂得緊緊的。趙引瞇著眼去瞧他手指間的縫隙,只看到一把帶著潮意的黃土,泥巴里頭能有什么寶貝,嘿,這小子還裝神弄鬼。趙引本來對他兒子手里的寶貝泥巴很感興趣,正想問,話到嘴邊響起愛妻嚇得差點暈厥,登時沉下臉,蹲下來將趙子衿放在地上,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盯著他,肅穆著一張棱角深刻的面龐沉聲道:“子衿,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出去的?手里拿著什么?叫你娘和老子一通好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