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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叩門人的急切,那帶點慍罵的答言顯得姍姍來遲。入眼的是個瘦小的童兒,開門護院一怔,暗自與想象中的鬧事之徒比較一下,又注意到那童兒臉兒急得通紅,語氣和緩下來:“有什么事著急,小兄弟?”童兒卻顯比他想的著急的多,開口就喊:“楚公子!楚公子!”一面要不管不顧的往里闖。護院一驚,忙攔住像箭頭一樣猛沖的童兒:“你是找楚凝的?”卻也一面替他招呼:“去后面告訴告訴楚凝有個孩子急著找,問他是不是來見?楚凝在內院便聽到外頭喧嘩,才出來,遠遠瞧見說是急著找他的僮兒,眼里閃過一絲詫色:醉顏樓來的?僮兒顯是也看見他,搶上來一把抓住他袖子,便向外拖。“……你叫題紅?”楚凝叫僮兒拉著走了幾步,猶豫了一下,還是先開口,記得隱約見到過幾次,是院中侍候聽砧的小仆。“……是?!鳖}紅方才意識到自己的無禮,有些尷尬地放開楚凝,呆了呆,漲得通紅的臉上涕淚橫流:“楚……楚公子,你……你去看看聽砧公子……他……不知事了,只是一直……一直叫你?!?/br>楚凝聞言一僵,面上不動聲色,人已隨題紅趕出門去,一面輕輕問,聲音揉進幾分安慰:“定一定,告訴我,發生了什么?”題紅哽了哽,胡亂揩了把臉,才道:“我……我……昨天,有個貴公子,點了公子的牌,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似是公子沒如那貴公子的意,今……今晨我去服侍,公子竟被捆在床上,流了好多血,眼見是不行了……”楚凝微皺起眉,聽砧在風月場流落許久,也掛了個紅牌在身,無論心里多么不甘,也不該故意給自己找苦頭吃才對。還是說……“那貴公子是什么人?”“……大約是徐員外的二公子?!?/br>楚凝臉色立刻就變了,失聲道:“是徐……”招來題紅看過來的帶著迷茫的疑惑,他只有苦笑。莫怪聽砧如此掙扎,當年,那場浸透了整個生命的巨變死別之后,徐員外,也一直是他時時刻刻叫囂著到如今都不能平息的恐駭與夢魘。聽砧碰上徐家的人……他他他……流了好多血……眼見是不行了……要是聽砧也……那可教他如何再去苦苦求生……聽砧……聽砧……一顆心似是被什么淹沒,那樣熟悉不知所措的惶恐,叫他幾乎沒有余力維持嘴角彎起的弧度。腦中亂得沒剩下多余空間思考,木木然間,腳下卻已如識途老馬,跟著題紅踏進那間綺軒。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濃稠的化不開的血腥味。寬大的床榻上靜靜伏者一個血污斑駁的人兒,細長的發撕扯得七零八落,死寂一般,仿佛隨著□還在滲出的血,漸漸流盡了生命。“公子……”題紅早汪了滿眼的淚洶涌而下,飛身挨過去。公子……公子的身子好涼,滿是傷痕,手足腕處還有勒出的紅腫磨損。公子……公子的呼吸……感覺不到了……沒了……楚凝瞥了眼嚎哭的題紅,蹙眉上前,拉起聽砧一只手,小心避開傷口,搭上脈去。片刻,手指動了動,慢慢將聽砧手臂放在榻上,在領口一抹,移近駐臺灼了灼,便向聽砧身上點去,出手如風:“去燒熱水來,且盡量找些老參切片?!逼届o的聲音令題紅稍稍鎮定,應聲出門。一嗅到房中血味,楚凝心中的惘亂便全部沉淀下去,駭異的平靜。這太過相似的情景粉碎了他一切慌張的可能,他怎會容許現實再次按照夢魘鋪寫?再次伸手,摸到聽砧那一息奄存的脈象略略明顯,楚凝接過題紅手中的參片,喂聽砧含在口中,呆了呆,手指一轉輕振。這次題紅看得分明,公子人中處刺著一根細細的銀針。想必會痛的吧……楚公子拔出時,公子都發抖了……嗯?公子……公子有反應了?感到榻上人的震顫,楚凝神色不變,要來紙筆,寫下三十幾位藥材并些許碎銀遞與題紅:“去生塵堂照這方子抓藥來,吩咐許郎中著意加些朱砂?!?/br>目送那孩子下樓消失在巷口,楚凝輕吁一口氣,執了布巾蘸熱水緩緩替聽砧擦拭:“他走了?!?/br>床上靜默著的人兒“唔”了一聲,緊閉的雙目微開了一個小縫,唇角溢出一縷輕風:“……楚凝……”“他走了?!背貜偷?,抱住聽砧,將他的頭埋在襟中,取了那日剩余的生肌散,細細涂抹。“我……題紅不該看到……”“他走了?!迸呐膽阎邪l抖的少年,扶著他,移開自己被浸透了的胸口,伸臂托住,另一只手重又拿起布巾為他拭淚,一面張開錦被,覆在他身上。悲苦盡數扯成笑意散在眸中,當真是太相似的命途,當年的那人,在那個時候見到自己,亦是近乎執拗地叫自己不要看,那樣任人踐踏不著絲縷的□,最怕的,應當便是在一直全力呵護、朝夕與共之人面前,也留不下一絲已殘破的尊嚴!題紅抓了藥自去煎熬,送去,卻只是那個好好看的楚公子隔門接過,沒叫往里看一眼就被遣開。乖巧順從地應聲退下,心里難免悶悶的,忽思及一事,又惶急起來。晚上,他們還要公子獻藝,公子的身子怎生支撐……只怕壞了鴇頭的財路,又要格外毒打刁難。公子,可如何受得住……才被風吹干的淚再一次濕遍,眼前緊閉的門似是漸漸模糊成血色,耳邊隱隱嘔呀的絲竹形同嗚咽。怎么辦……怎么辦……公子會死的……眼睜睜看著日色一點點被西天蠶食,一聲哭喊,從題紅僵了的喉中撕出。門“呀”地旋開。題紅下意識抓緊衣角,抬頭。淚簾中,那秀雅的臉看不真切,卻更覺得忘俗。楚公子真的很好看很好看……“……你莫不是擔心晚上獻藝之事?我替他?!?/br>……哎?題紅好半天才想明白那平平淡淡的兩句話中含義,大睜了眼睛,心頭松下才覺出先前已揪得生疼。仰著臉,呆呆盯著楚凝,身子沿著墻角慢慢癱坐到地上,卻是久站之下兩腿早已酸疲。日將晚,挑紗燈,醉顏樓里醉顏紅。廳堂中處處彌漫著脂粉味。跑堂的伙計丫頭來往穿梭,杯盤碰撞嘩啦作響,賓客喧聲漸高。餐肴慣向衫上叩,酒盞還從耳邊篩。堂中較僻靜的一角。一布袍男子手執一杯清茶安然而坐,衣著樸素亦不露財多話,男子在這珠光寶氣的樓中毫不打眼。只是若仔細瞧,也許便能發現,他那問候的眸中偶爾精光山縣,神色一直超離于眼前的升平歌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