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軀干，那只手猶在扭動，猶如蛇砍掉頭仍能掙扎一會兒。這就是不死藥，斷手翻滾一陣，竟然搖搖晃晃地往千代子的方向爬。

    少女此刻的形象異?？植?，半邊臉露出后槽牙，另半邊結滿蜷曲的干片，宛如尸鬼。

    “#%@&?！币粡堊烊鶐途吐┏錾囝^，少女瞪著他，眼神刻毒。

    “……”沖田默然，一眨眼的功夫少女射出十數枚飛鏢，抓住斷手，轉身投進了排水池。

    野村秀一迅速推開門扇，房間還保留著主人臨走前的陳設，遍地瓜子殼，墻染油漬，臭襪子到處亂扔。

    被褥胡亂塞在壁櫥里，散發出一股咸魚味，一盞油燈被打破了，灰燼星星點點通向門外。

    野村強忍濃郁的異味，動手抱出被褥，抖開，褥子里和壁櫥里都空空蕩蕩，這家伙，連張包袱皮都不肯放過。

    野村不死心，將整個房間摸索了一遍，一無所獲。他狠狠地咬牙，正要起身去追，門外冷不丁傳來一句人聲：“你在找什么？”

    相葉佑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涼風颯颯，吹拂起他的劉海，遮蔽了眼睛。

    “這是——??！”

    黑衣人驚愕地仰望高聳入云的銀白塔尖：“……這、這就是桃太郎發現的地方？！”

    蒼鷹在云端翱翔，尖頂折射出耀眼的光輝，遮蓋它的身影，不見了。四名鬼笛正目瞪口呆，刺目的光輝忽而一轉，對準了他們。

    ☆、舊血（二十一）

    如果一個不死人武士來到這里，他會發瘋的。

    他和他的同伴們遠赴千里、殫精竭慮搜刮來瀕死者、貢品，謙卑地侍奉神官，供奉神靈，祈求降下保持他們身體不腐的不死藥。只有最虔誠者才能獲得神明恩賜，神官奉命挑選出一些幸運兒參加祭祀，余下的人只能竭力完成神明布置的任務，以期下次祭祀得到青眼。

    而他們夢寐以求的甘霖，這里有一池。

    如果因過度消耗不死藥導致軀體凋亡，可以說，找不到比這更好的補充地方了。一張姣好的臉探出水池，傷勢已然被修復：“……你不該犯這么低級的錯誤?！?/br>
    “……”沖田沉默。

    少女盯了他一會兒，忽而瞇起眼睛笑了，長發披散，像個漂浮在水面的妖精：“你怕血?！?/br>
    嘩啦啦水響，她跳上岸：“所以方才你才放棄斬殺我的機會，你沒殺過人，對不對？”

    少女舔舔嘴唇：“幸福的小子?！?/br>
    沖田握緊紅剎鬼，不，他是殺過人的，在長橋外，應付雞窩頭的追兵，解決了一個……不死人。

    砍斷少女胳膊的觸感倏而跳動在手心。

    少女抽出苦無：“我猜你只殺過不死人吧，畢竟一路走來，總讓同伴出手也不像話?；钊撕退廊说氖指型耆煌?，對不對？他們硬得像蘆柴棒，而我……”她敏銳地抓住沖田的異樣，“現在還是活人?！?/br>
    “你最多是另一個神官?！睕_田徒勞地說。

    少女一挑眉：“哦，沒想到你還見過他的近衛?？磥硎俏逸p敵了，他的身份，可連我都沒弄清?！?/br>
    “你只有兩條路可選，像他一樣衰老，或者變成無知覺的活死人?！?/br>
    “那我還是選后一條吧，畢竟，他沒能對付得了你，是吧？”

    刀刃驟然相撞，少女的氣勢復活后似乎越發凌厲，沖田大感棘手，逆風局任何翻盤的契機都如金子般寶貴，好不容易少女陷入劣勢，他居然平白浪費，且原因居然是可笑的下不去手，以致把自己逼上絕路。

    他何時變得如此軟弱了？襲殺武士的一幕近在眼前，明明只是多些血rou而已，為何砍不死人砍得行云流水，換成活人刀就猶如灌了鉛一般，重若千鈞？

    少女似乎看破了他的想法，笑道：“鬼笛每一個成員殺第一個人都要把耳朵割下來戴在身上，我六歲的時候大統領就教訓我，世界是個骯臟的地方！我們只不過是泥坑里互相撕咬的野狗，吃完同類的血rou，才能成長為雄獅！”

    她一刀把紅剎鬼打飛：“不敢咬的狗，只配做別人的餌料！”

    沖田踉蹌著重重撞在堅硬的斷壁上，想掙扎，渾身卻劇痛不止。力氣伴隨著血液一同流失，少女徑直走來：“你那個同伴倒像個好手?？上?，死得早，不夠聰明?！?/br>
    ……小野綠嗎？

    狐妖迎著他的目光，微微地笑。

    沖田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用力格開苦無，暗器倒飛，擦斷少女一縷頭發：“……喲?！?/br>
    “溫室里養大的花草，不知道越掙扎，死得越快?！倍⒅鴽_田瞬間洇滿血跡的衣袖，少女說。

    她取出一根黑笛，湊近手無寸鐵的敵人，聞到鮮血氣，管頭悉索著探出一只干癟的蟲子頭。

    那家伙似乎從沒困擾過死人的問題。沖田模糊地想，是啊，神社，地底，靜室，她每一次都提刀沖在前面，干翻敵人然后說別慫，快上，好像不知畏懼為何物，好像不達目的絕不善罷甘休。明月照亮閣樓華美的斗室，狐妖安靜地站在房屋中央，腳下尸體橫陳，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望著他，仿佛在問：值得么？

    用性命換取心中所謂的正義，值得么？

    沖田不答，反問：你以為呢？

    狐妖轉過頭，背后門扉訇然洞開，通紅的烈焰席卷一切，仿佛熔融了無數亡者的嘶喊哭嚎。她赤腳踩在熔巖之上：強者不需要天平。

    因為他們的心臟，比整個陰間還要重。

    眼前丑陋的蟲子頭越放越大，少女似乎想把它放在沖田的眼睛上，后者忽然說：“你們真惡心?！?/br>
    他驀然伸出手，去抓蟲子，少女吃了一驚，忙后撤，左手閃電般翻出苦無刺向沖田。后者忽然矮身，露出背后斷壁上一條細小的縫隙，他想騙我將苦無卡在縫里，少女急忙穩固下盤，但沖田并沒襲擊她的腿，反而一個滑鏟繞至她身側，在腰上狠狠踹了一腳。

    這混蛋！少女沒料到他會采取這種招式，她已經做好防備和紅剎鬼再打一場了。這猝不及防的一腳踹得她向前撲倒、后背露出空隙，少女暴怒，沖田卻拍了一下她左肩，前者猛地回頭，苦無反手便刺，入手卻空空如也，少女飛速擰向右邊，一片等候多時的竹篾正正插入其眼睛。

    “哈！哈！哈！哈！”

    堂本三郎奮力在崎嶇的山道奔跑，道場養尊處優的幾個月送了他一身肥膘，跑步都覺得困難，肩上的小包袱越來越沉，壓得堂本喘不過氣，雖然里面只有一張紙。

    近藤勛簽給村長的契書。某年夏至，近藤勛受村子委托看押狐妖一名于道場……擬秋日歸還，云云，底下是雙方的簽名和手印。本來村長是不想立字據的，近藤勛重情重諾的聲名早已廣為流傳，沒得顯得自己小肚雞腸了去；可近藤執意如此，村長拗不過，只好擺酒立契，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