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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栓子想得更仔細些,因為:“如果你說不能,哥哥也不會奇怪,因為法理人情的權衡素來艱難,哥哥沒指望你當個圣人;如果你說能,哥哥也不會怪你,但愿你能堅持下去,始終如一——尤其最重要的是,一旦開始,就不要后悔,因為那條路更難,走到了底可為圣賢,但半路反悔,卻會比一開始就不曾踏足,更加不堪?!?/br>然后小栓子面上一時義氣帶來的決然褪去,茫然思忖許久之后,頹然搖頭:“我也不知道,也許有時候能,有時候不能?”他這個答案說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宮十二卻不奇怪:“因為要看犯錯的親人是哪一個,而犯的又是怎樣的錯,一旦你都不護著他,他將遭遇的又是什么……是嗎?”小栓子點頭。宮十二又道:“那你覺得阿舅爺和阿舅公是打一開始就知道他們的隱瞞會害死流溪舅舅嗎?你覺得他們是打一開始就知道阿爹會愧疚自責到使阿公他們誤會,而多年疏遠嗎?你覺得他們是明知道阿爹省下的那些東西,都是省了自己那一份,沒從我們這邊分攤丁點嗎?”小栓子的眉心皺巴成一團:“……我不知道??刹还苁遣皇?,他們做的都不對吧?”宮十二:“我沒說他們做得對,可問題是,阿爹雖然沒愿意流溪舅舅被坑了,卻肯定愿意省點東西周濟他們的?!?/br>攤手,“而坑了流溪舅舅的,他們最多也只是幫兇,連阿爺阿公都沒打上他們家算賬哩!”小栓子絞了絞手指:“哥哥是想說我做得不對嗎?”宮十二拍拍他的腦瓜子:“小栓子心疼阿爹,這個很好。小栓子心疼阿爹卻還是在阿舅爺他們上門的時候,乖乖開門、乖乖叫人,這個也很好。可是哪……流溪舅舅那事兒另說,他們卻還是養大了阿爹的人,阿公和族長太爺也沒說不許他們上門進村,阿爹都省得舍得,你又何必計較那三瓜兩棗的?舍不得阿爹為了周濟他人苦了自己,你就努力再努力,日后給阿爹置下大大家業,讓他再周濟親人也不會苦了自己,不就好了嗎?”小栓子比較了一下——哥哥能干、辛苦之后的今年,和沒有哥哥幫忙阿爹撐起這個家的往年,十分郁悶,但不得不承認,阿爹往年會一因為阿舅爹來走親戚就過得格外苦些,都是因為自己這個頂梁柱不爭氣,不能幫襯家里不說,還沒記得將自己的那份兒分阿爹一些!吃油渣的時候,阿爹說他嫌膩,自己雖將信將疑,可因著嘴饞,也不去深想為什么這么好吃的東西,阿爹寧可吃著那磨嗓子的灰面團子還嫌膩?冬天做衣裳被子的時候,阿爹說他不用穿那么厚的衣裳、也不用蓋那么寬的被子,自己明明摸著他手凍得冰涼,卻還是傻乎乎相信,那是因為他要干活兒碰了水,也不去深想既然大人睡覺不怕踢被子,那為什么阿爹還不給自己做冬被,只穿著他那身相對薄許多的綿衣入睡?阿爹的苦,阿舅爹固然有份,自己也是原因之一呢!小栓子一時頹然。宮十二卻彈了他腦門一記:“哥哥教你這些,可不是讓你自怨自艾的!”堂堂男兒……不,堂堂漢子,豈能糾結在這家長里短三瓜兩棗的得失里頭?親戚之間,也免不了有東風壓倒西風、又或者西風壓倒東風的時候,但只要關鍵時刻拎得清,又或者最起碼的,你落井了他不會來下石,當然能在外敵欺侮的時候還肯幫你一拳一言的,也就是了。哪里需要計較那么清楚呢?小栓子:“……那你還說什么渣賤哩……”宮十二頓時笑了:“你的記憶力倒不錯嘛?回頭哥哥教你背書???”而后方才解釋:親戚之間往來,這有十分的時候共享個一分半分的算是本分,有十分的時候共享個三分五分的也還算是情分,那種享受了十之七八尚且心安理得,甚至還怨人沒將十二分都給他送上的……誠然,享受的那個是渣賤,奉上的那個是自甘下賤!總歸都是賤人沒錯,但——“我們家原本一年能從族里得多少絲綿?而阿舅公要走多少?我們家原本每半月又能從族里得到多少肥rou咸鹽?而阿舅公又要走了多少?最重要的是,阿舅公是空手上門的嗎?”宮十二索性坐下,又一把將小栓子提溜起來放在身邊:“我不是說他們帶來的東西和帶走的等同,哥哥只是想告訴你,親戚之間雖講究個禮尚往來,不好一味占人便宜,但堂堂……堂堂漢子在世,無愧于心即可。無論是講究到一丁點便宜都不敢占人的,還是小氣到一丁點便宜都不給人占的,都大可不必。你看,我們家前幾年沒少麻煩阿爺叔伯和族里頭吧?可哥哥這不就都給還回去了嗎?還只有多、沒有少的!所以占人便宜不怕,在自己還不夠強大的時候,該占則占,只要記得還就行啦!而別人占了自己的,只要不過分,何必計較?真過分了嘛,要計較的時候也不是你這般,只知道背后小聲兒嘀咕的??!又不是三姑……咳咳,又不是那等小家子氣沒見識的哥兒夫郎的。漢子就該有漢子的做派,大氣點兒,別給內宅方寸、三瓜兩棗的拘束了去,嗯?”小栓子沉默許久,到底點了點頭。☆、劉家老實說,宮十二雖然和小栓子說了那么一大堆,可還真沒指望阿舅爺家能是一門好親戚。更多的,是顧及宮阿爹的心情,又愿意小栓子成為一介只知道計較些雞毛蒜皮之輩。宮十二對那劉氏舅家并沒有期待。可世事奇妙之處就在于:你千般籌謀萬分期待的東西,它可能與你只相隔一線,卻又可能會永遠跨不過那一線落入你手中;但有些時候,你全然不曾期待,卻又能忽然發現,落入掌心的,比以為的要好許多。劉家雖算不上多么好,但居然比宮十二所能想象的還要好些。阿舅公自從三月時來一回,卻正好撞上大哥兒病中,丟下帶來的兩樣山果,帶走了一小包鹽之后,將有半年沒好意思來,并不止是害怕宮阿爹又要問他借錢。他只是,一直沾著外甥的光,從他剛嫁人不到半年的時候就一直沾到他成了個寡夫,雖不過是族里照顧那份例里頭的一丁點兒,看往日里頭外孫兒外孫子的臉色和衣著,也不像是周濟了自家就傷筋動骨了的模樣……可不管怎么說,他用了別姓族里照顧寡夫孤兒的份例幾年,結果等那孤兒病重,寡夫外甥兒難得沖他張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