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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淵的那份考卷,只覺得沉甸甸的幾乎拿不起來,若是沒有它,她的日子本不該這么絕望沒有盼頭的。 紀澄轉身將考卷收好,然后才重新看向沈徹。 沈徹坐在桌前,執筆疾書,這一次不用看紀澄也知道他寫的是什么,她身上的力氣仿佛全被抽走,只能靠在隔扇上才能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休書并不用長篇大論,很快沈徹就書就擱筆,將休書放在桌上等待墨汁干涸。 休書寫就,送到紀澄娘家,然后由娘家派人來將她接回去,這段夫妻之緣就算徹底了結了。 兩個人都沒說話,也不看彼此,仿佛都在用心等著墨汁干涸。 “夫妻反目,懲戒不悛,毫無度日之心。故夫妻情乖。決意休黜,永遠離決,再無瓜葛?!?/br> 紀澄拿著休書的手幾乎承受不了那薄薄的紙的重量,眼睛被“永遠離決”四個字刺得睜不開眼。 “你拿著你大哥的考卷回去,想必紀家肯定會很樂意重新接受你這個女兒的?!鄙驈氐?。 紀澄心里一疼,顯然又被沈徹曲解了她的心意,以為她機關算盡,恰好在此時提出和離,紀家是絕不可能嫌棄她這個棄婦的,一切都是交易。 紀澄轉身進屋,將她在隆昌號的信印取了出來雙手遞給沈徹。 沈徹接過紀澄手中的匣子,手指在上面輕輕地摩挲,笑了笑道:“娶你為妻我可真是賺大發了。這世上多少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的銀子?!?/br> 紀澄低著頭道:“老祖宗那里,我實在沒臉見她,明日一早我就離開?!?/br> 沈徹冷笑了一聲道:“你沒臉見她,我也沒臉見她。兜兜轉轉這么多年,竟然是這種結局,怎不叫人心寒?” 紀澄握著休書的手一緊,抬頭看向沈徹,剛要說話卻又被他打斷。 “這樣也好,我還得感激你,長痛不如短痛,早點兒看清楚你的自私涼薄,于我卻是好事?!鄙驈仡D了頓,“其實早在當年我就已經看出你的狠毒和自私了,到后來卻是自欺欺人,以為你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原來并沒有什么迫不得己,而是天性如此?!?/br> 紀澄哽咽得捂住了嘴巴才能不發出聲音,她早就知道自己的不堪,也知道沈徹看不上自己,只是不知道親口聽他說出來會這樣傷人。 “我……” 沈徹擺了擺手道:“你別說話,今晚之后我們這一輩子也不會再見。有些話總要說清楚的,問明白的?!?/br> “當初在草原上……”沈徹的話說到一般便被紀澄急急地截斷。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當初是我背棄了你,救了子云哥哥,我從沒奢求過你原諒?!奔o澄急急地道,生怕沈徹不許她說話一般,“本來我早就沒臉再待在沈家,可是卻厚顏無恥的待了下來,一切都是我的錯?!?/br> 沈徹搖頭笑道:“你從來就沒有懂過我?!彼眠B話都不想再說,站起身道:“睡吧,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 紀澄緊跟著沈徹站起來,踉蹌地跑到門邊,沈徹打開門回過頭道:“我根本就沒怪過你救凌子云的事情。如果你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你面前,那才是毫無人性。我恨你的地方從來不是這里。我連你設計殺我都可以原諒,還率先低頭,你覺得我還會在乎你施舍出去的一顆解藥?” 紀澄聞言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既然從沒怪過她,那他們何至于走到如今這般地步?紀澄飛快地追著沈徹跑出去,“郎君?!?/br> 沈徹頓住道:“我已經不是你的郎君。你也不用再多說什么,我的心意已決,很多事情看透了也不過就是那么回事。走到這個地步,再回頭已經是不可能了?!?/br> 紀澄覺得就像有一只大錘從她頭頂砸落一般,她的眼睛再看不到東西,耳朵也再聽不見任何聲音,直到柳葉兒和榆錢兒兩人扶著她的手將她摻回炕上,紀澄都還渾渾噩噩的。 柳葉兒握著紀澄的手來回地替她揉搓,“天哪,怎么凍成這樣?榆錢兒快去煮碗姜湯來,姑娘渾身都涼透了?!?/br> 的確是渾身都涼透了,連五臟六腑都是涼的。 捧著姜湯的時候,紀澄被那熱氣驚醒,“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哭得不可遏制,嚇得柳葉兒和榆錢兒手足無措,她們是第一次見紀澄哭得這樣撕心裂肺,哪怕當初祝吉軍想強娶她的時候,她那么害怕都從沒這樣哭過。 便是天仙,真正的哭起來也沒什么好看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紀澄的腳邊扔了三、四十張手絹之后,她才哭得停下來,眼睛腫得老高老高,像金魚一般。 柳葉兒和榆錢兒都不敢說話,直到紀澄冷靜下來道:“郎君已經寫了休書,明天一早我們就回蘭花巷。簡單收拾一下吧,后面爹爹會派人來拉東西的?!?/br> 柳葉兒驚呼出聲,“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紀澄擺擺手,“你們都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br> 柳葉兒和榆錢兒站著不動,生怕紀澄做什么傻事。 紀澄苦笑道:“不用擔心我,我不會尋死覓活的。我需要靜一靜,下去吧?!?/br> 柳葉兒和榆錢兒這才退了出去,剛走到門邊就聽見紀澄道:“不許告訴人,不許找老祖宗。安安靜靜地在你們屋子里待著,否則咱們的主仆之情也就盡了?!?/br> 柳葉兒和榆錢兒互看一眼,把各自心底的念頭都打消了。 紀澄坐在妝奩前,休書已經被她和那兩份考卷都收在了一起,她環顧了一下四周。臥云堂在她和沈徹成親之前翻新過,尤其是凈室費了很多的心思去布置,紀澄忽然想起來,她好像還從沒有和沈徹一起在這里歇過。 紀澄心底瞬間涌起很多遺憾與悔意,這些悔意叫她一刻也不能等地匆匆就開了門出去,她還欠沈徹一次真誠的道歉,那些話數次涌到她嘴邊,可卻因為一些她自己如今都記不起來的原因而從沒說出過口。 今晚一切走到絕路的時候,叫人再沒了什么顧忌。在沈徹說了那些話之后,紀澄也沒抱著要挽回他的希望,因為離開本就是她自己要求的。如今只是想圖個安心吧。 對的,就是安心。 紀澄在看到柴扉上掛著的銅鎖時,如是安慰自己。她轉過身跑回臥云堂,拿了輕雪劍就又往外走。 紀澄一出去就看見霓裳在角落里張望,她現在哪里還顧忌得了她,先才的動靜只怕霓裳最是清楚,她追著沈徹出去說的話,霓裳只怕也聽見了。 紀澄只當沒看見霓裳,提著劍跑到柴扉處,一劍就砍開了那銅鎖。 頂院里沈徹剛沐浴出來,赤著腳,穿著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