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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底下取出,抬手揭開燭火上的燈罩,拿著那庚帖放到火上,看著它一寸一寸化為灰燼。 至此,沈徹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紀澄大概是絕不會向他低頭了,而讓紀澄嫁給劉俊那個“龍、陽君”的主意簡直奇臭無比,現在想起來這個報復倒不像是懲罰紀澄了,而是懲罰他自己。 夢雖是假,可那情境卻是逼真無比,沈徹的耳朵里現在還在回響紀澄嘴里的“夫君”二字,無比刺耳,即使他們做不成真夫妻,可光是聽紀澄嘴里吐出這兩個字,就已經叫沈徹明白他無法接受了。 再且,沈徹還想起了一樁事兒,以紀澄的性子,哪能那么容易認命,劉俊哪怕一輩子只愛男人,只怕她也能想法子弄出精、水兒來懷孕生子,以鞏固她的地位。 夢里頭那個粉妝玉琢,看起來七分像紀澄的小丫頭,直令沈徹皺眉,恨不能從沒見過。 天還未明,沈徹在屋前的臺階上坐了良久,手肘撐在屈起的左腿上,以食指和中指撐著低垂的額頭,夢里紀澄寧為玉碎,而夢外紀澄顯然也沒有要低頭的意思。 哪怕他以凌子云為要挾,紀澄也頂多就是默然,卻絕不肯再讓他親近半分,沈徹心想也難怪他會做這樣的夢了。 以前他覺得他有的是時間,完全可以和紀澄耗著,等她妥協,可如今急不可耐的人卻變成了自己。 沈徹是個通透人,既然掙扎無效,也就無需掙扎了,昔日韓信都能忍胯下之辱,他難道還忍不下一個想殺他的紀澄? 忍不下,也得忍。有道是,等握在手里之后,還不是隨他捏圓捏扁,如此一想,倒能自我解嘲三分。 卻說沈徹一夜之間因夢解懷,紀澄卻是噩夢連連,她昨夜里夢見她與劉俊拜堂成親,生兒育女,本是合家歡悅,卻見沈徹突然兇神惡煞地殺將出來,將她抓住就往外拖。劉俊追將出去,沈徹回過頭一把扔掉她朝劉俊道:“不過是個睡過的女人,誰人稀罕?!” 紀澄跌倒在地上,她的婆母、妯娌全用過口吐唾沫,嚇得紀澄猛然驚醒,再難以入睡,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做這種類似的夢了。 紀澄閉著眼睛靠在床頭,算著那庚帖前兩日就該到了,可現在都還沒聽到她大嫂過來報信兒,也不知是出了什么變故。她爹爹當初離開得也匆忙,這些時日都無信件過來,叫紀澄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惦念。 天將明時,紀澄的眼皮忽然跳了起來,想起俗話里云,眼皮跳,災來到,心里突然就升起一股陰翳閉悶之感。 所以一大清早的紀澄洗漱過后就直接去了園子里散步,她撫著胸口,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卻又理不出頭緒來。 西湖畔的蓮池里白荷正開得歡快,只是過不得幾日,秋雨一打,就只能殘葉聽雨了。紀澄胸悶頭暈,伸手將岸邊最近的一支荷葉捉來,那荷葉上有朝露如珠,她也顧不上許多,在池畔撒裙坐下,雙腳晃悠在池子里,將那荷葉微微卷曲送到嘴邊,將那朝露如饑似渴地飲了。 沈徹見著紀澄的時候,她正拿腳去夠不遠處的一株立荷,身上月白泛銀光的疊紗裙不甚整齊地鋪散在地上,遠遠地看去,你已經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花,渾然一幅完美的畫卷。 紀澄飲那荷露的樣子,忽然就讓沈徹想起了去年九月里宿醉后的紀澄渴飲竹露的模樣,這時同那時一般,他心里所想皆是去將她唇舌里的露珠都卷到自己嘴里,去澆滅那灼熱的渴望。 “阿澄?!?/br> 第167章 無從訴 紀澄的動作明顯僵了僵,然后緩緩收回腿,她心里盼著剛才那一聲“阿澄”只是幻覺,可身后的腳步聲卻殘忍地打碎了她的幻想。 其實每次沈徹叫她“阿澄”的時候,紀澄心里都會發抖,她現在都還記得沈徹第一次叫自己“阿澄”時的情形。 當時紀澄為了郝仁的事情去求沈徹,在竹林里第一次聽見他這樣叫自己。而就在那天晚上,沈徹就跟她攤牌了,恨恨地撕下了她的面皮。 沈徹每有所恃的時候,對她總會格外溫柔,就像面對獵物的老虎一般,走路總是盡量輕聲,以免嚇走了他的口中餐。 而此時,紀澄再次聽見沈徹這樣叫她,她如何能不發抖? 在紀澄背脊僵直的時候,沈徹的鞋履已經出現在了她眼角的余光里。半空里斜伸出一只手來,是沈徹想拉紀澄站起來的意思。 紀澄轉過頭,背對沈徹,雙手在地上一撐,輕盈地爬了起來,這動作雖然不太雅觀,但由紀澄做來,卻還算可看。 “有事么?”紀澄面朝蓮池,微微垂著眼皮,心里卻想著這一大早的出門散心居然就碰到沈徹了,真是應該去廟里拜拜了。 兩人并肩而立,面前的白荷越是雪白,就越是照得沈徹耳根的那一抹紅顯眼。紀澄這態度明顯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哪怕沈徹有心服軟,想同紀澄說個明白,但面對她的冷臉,卻怎么也開不了口。 夏日里早起的人并非只有紀澄和沈徹。在西湖旁的南薰園里,本就少眠的安和公主已經矗立在鏡瀾閣里眺望滿池白荷了。那白荷已經開不了多少時日,所以尤其叫人眷戀。 安和卻不想會在這般早的時候看到沈徹的身影。她的目力不如年輕時清晰了,側頭問旁邊伺候的微雨道:“阿徹身邊站的人是誰???” 微雨墊腳眺望了片刻,不確定的道:“仿佛是澄姑娘?!彼图o澄熟悉,其實一看那身形就認出了是紀澄,但卻不敢在安和公主跟前說死了,她心里也納悶兒怎么這么早紀澄會和二公子一同站在蓮池邊? 不過不得不說,那兩人的背影一個頎長挺拔,一個高挑纖細,被晨風吹拂的衣袂微微飄動,有股說不出來的意韻,叫人看得發癡,襯得滿池靜默的白荷都靈動了起來,若是微雨雅擅丹青的話,真是恨不能把眼前之景畫到畫卷上久久保存。 紀澄等了片刻,也不見沈徹再開口,微微側頭道:“老祖宗這會兒該起了,我得去伺候了?!奔o澄寄居他人屋檐下,自然比其他人都跟殷勤些,老太太早起雖不用她伺候,但她在立在一旁搭搭話,選選首飾,也是十分討老人家歡喜的。 老人家最怕的就是冷清。人心都是rou做的,若非紀澄平日里表現得十分乖順體貼,老太太哪怕猜到了沈徹的心思,也未必肯費工夫想去點醒這兩個小冤家。 只是這會兒紀澄說這話明顯有躲開沈徹的意思。 紀澄這避之如猛虎的態度叫沈徹瞇了瞇眼睛,原本躊躇不知如何措辭的話現在倒是不用糾結了,“這樣避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