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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玉碎一般,永不回頭?!?/br>他摸著湯貞的手,心疼道。“而我們小湯呢,”林漢臣望著他,望著湯貞這張和第一次登臺飾演英臺時幾乎沒什么改變的臉龐,“我們小湯不僅沒解脫,反而還牽掛著……傻孩子,你還有牽掛,你還有遺憾,你怎么舍得走出那一步???”“林爺,”湯貞哽咽道,“我知道我錯了?!?/br>“當你真的,像林爺我這樣,坐在病床上,連一個字也寫不出來,連筆都拿不起來,喘氣都要靠機器的時候,”林漢臣說著說著,停頓了一會兒,“你會明白我多想活,我不甘心啊,我還有很多戲沒寫?!?/br>“林導?!眴藤R從旁邊站起來,扶住林漢臣的肩膀,生怕他太激動了。“人世間的一切苦樂,遲早都要結束的,”林漢臣輕聲道,“年輕的時候,想做好戲,想寫頂好的本子,想上最好的劇院,捧上最多的獎杯……一轉眼,幾十年到頭了。寫了那么多戲,也就那幾部還過得去,拿了那么多獎,看起來挺有身份,可到老還愿意仔細聽我說話的人啊,不過就是那么幾個最親的,最信賴的人?!?/br>“林爺……”湯貞的手放在林漢臣膝頭上。“年輕的時候,總思考著,我人生的目標是什么,我到底為什么而活,”林漢臣銀白的眉毛一皺,“可事實上呢,小湯,根本不存在為什么。我們降生在這個世上,本來就是這么來了,又這么走了,說起來是一場空,仔細想想,其實就是沒什么意義的,”林漢臣把手擱在了湯貞的手背上,抓住他的手?!八园?,更要抓住自己的快樂,小湯……”“快樂,享受它,享受你自己的這段人生。只要你內心感受著幸福,別的什么都不重要?!?/br>喬賀從旁邊桌上抽出幾張紙,給湯貞拿著幫林導擦了擦眼下和臉頰。老人家進了趟醫院以后,反應能力慢了很多,雖然想法還清楚,但動作遲緩。喬賀之前就聽林導的家人說,老爺子在醫院還老惦記著那個小湯,總覺得遺憾,有后悔的事,放不下。所以今天的戲一殺青,喬賀無端端的就有種感覺:林導可能撐不了太久了。“那個,姓周的年輕人啊,小湯?!绷譂h臣不知怎么的,透過了休息室打開的窗子,看到了坐在酒店外面長椅上,正打電話的周子軻。周子軻坐在路燈下面。這段日子以來,劇組的大家和周子軻本人陸陸續續有接觸,每次見他,他總是很冷靜,也很冷淡的樣子。劇組那么忙,壓力那么大,好像沒什么事情會讓周子軻緊張,除非是湯貞的事。雖然住在同一家酒店里,大家與他仍有很大距離感。湯貞抬起頭,也隔著窗框,看到了小周的身影。“他當初通過朱塞,要買下我們這個劇本的時候,我還很不放心,”林漢臣對湯貞說,“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情?!?/br>“干我們這一行,從事文化藝術的,看起來清高,實際上呢,永遠需要資本的幫助、扶植,”林漢臣說,“也總是離不開,權力的庇護。你看看喬賀,”林漢臣說著,笑著看喬賀,“都是這么大腕兒了,戲團臺柱子了,國內一線的話劇演員!排個戲,還不是照樣要和投資方維護一下關系?!?/br>喬賀從旁邊聽著,訕笑。如果不是當年林導和湯貞的選擇了他,恐怕他現在還在原先單位坐冷板凳。在林導面前,他實在是算不得腕兒的。林漢臣低頭瞧著湯貞。“小湯,林爺已經老了,”他說,“有什么夢想,你就去追尋吧?!?/br>林漢臣說:“我看得出來,他很愛你,珍惜你,尊重你,也心疼你?!?/br>湯貞蹲在林漢臣身邊,頭發從耳邊垂下去了,在黑夜襯托著他的臉。“長成這個模樣,”林漢臣笑著說,語氣越來越輕了,好像第一次見到湯貞似的,“誰會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就算沒名字也沒關系,相信林爺,沒有人會忘記你——”喬賀走出貴賓休息室的門,看著林導的助手下來,扶林導上樓去了。林導讓他和湯貞別跟著,喬賀便留在原地,望著他離開。四個月前,喬賀記得很清楚,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工作日,他一早出門,坐進車里,剛倒出車庫,打開了交通廣播,就聽到最新的一條緊急新聞:湯貞自殺,就在不久前的凌晨,死前給喬賀打了電話,因為舍不下梁祝的感情。兩個月前,喬賀見到了他。在療養院里,湯貞手腕枯瘦,人也戰戰兢兢的,穿著白色的病人衣裳,努力擺出一副正常的模樣,支撐著笑著與他寒暄。而就在短短兩個月后,今天,喬賀又面對面看著他。湯貞眼巴巴望著林導走了的方向,湯貞總是很容易動感情。林導之前對喬賀說悄悄話,說喬賀一直不擅長交際,之前林導還能時不時幫他搭個人脈:“以后我如果幫不上你……嘉蘭劇院那位周小少爺,對小湯很是上心,怎么說都是穆老板的外孫。我給你找個機會,你和人家說幾句話?!?/br>喬賀不忍心拂了林導的好意,但要他主動去和周子軻這類的貴族青年交際,也實在太難為他了。喬賀瞧著眼前的湯貞,看著湯貞仿佛一身消失了的生命力又回來了。很神奇。喬賀想起當年,湯貞也時常給他類似的感覺:這不是現實的生靈。什么奇跡在他身上都有可能發生。“喬大哥,你也要回去了嗎?!睖懱ь^問他。喬賀看了看身后,發現周子軻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上了臺階,默默從外面走進酒店門里來了。“明天路上小心點兒,”喬賀低頭對湯貞說,“有機會回北京再見?!?/br>隔天一早,天氣陰沉,下起了小雨。湯貞臨走前去到林爺房里,又與林爺道別。陳贊要乘飛機走,很納悶湯貞居然和周家小太子爺自駕回北京:“路滑,真要小心點兒!”“好!”湯貞笑著,一口答應。陳贊笑了,拉著箱子往外走,說拍攝之前看見小湯,整個人還迷迷糊糊的,拍完就這么精神了。喬賀也訂的機票,不過要晚點兒才去機場,巧合的是常代玉又與他訂了同一航班。常代玉把湯貞一直送到酒店門外。湯貞坐進車里,打開車窗往外看,只見常代玉伸手過來,不是摸他的臉,而是摸了摸車窗的邊框?!班?,這就是布加迪威龍哎!”常代玉回頭,對身邊的溫心感慨道。周子軻在車里調車內導航,目的地直接定在了老周家那座山上。湯貞望著窗外,朝常代玉揮手,朝溫心和祁祿兩個人揮手。祁祿遠遠望著他。車窗關上了,車在路上平穩地行駛。湯貞在副駕駛座位上老老實實坐好,安全帶也系好了。“小周,我真要去嗎?”“嗯?!毙≈芡邦^的路,說。湯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