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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將的手邊。他知道當對方發現阿諾的與眾不同后,她會對這個柔弱的種族另眼相待,更好的結果是她也對阿諾產生了某種更親密的聯系,以她的身份地位而言,即便她保不住整個種族,先知的血脈也不會就此在這里斷絕。 至于努埃馬拉……雖然信仰的摧毀的確讓他倍感難受,但如果和整個民族相比,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后者。畢竟神明從未降下過奇跡,而活著的會繼續創造奇跡。 他自以為已經考慮周全,一切都在預料之內。的確就牧人而言,這位先知有相當的遠見和智慧,但他卻唯獨遺漏了一點,而這恰巧也是最最關鍵的一點—— 在他面前所站立的,并不僅僅是那位對帝國忠心耿耿,無時無刻不再為其未來而無畏戰斗的奧德里奇少將。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經歷了比戰爭更殘酷,比死亡更慘烈的墮落者,而她從真正不在意所謂的帝國利益,家族榮譽,甚至自己的性命。 因此,當先知說完這番話,等待著面前女少將的回答時,他清晰地看到,那個銀發灰眼孤傲冰冷的女Alpha對他們露出了一個幾乎是輕柔優雅的微笑。 “我已經很久……很久不曾遇見過如此天真……天真而愚蠢的人了?!彼现徛蛦〉穆曇麴堄信d味地開口道,“你真的以為,你們所謂的努埃馬拉是否存在對我來說很重要嗎?還是說,你認為我在‘衰老’,所以你們進化出來的治愈基因將成為扼死我的那條致命弱點?” 她搖了搖頭,幾乎想要為他們而嘆息,“生存,本就是充滿逆反的抗爭。瞧瞧你們所謂順其自然的后果——你們變得愚蠢可笑得就像那顆不動也不會說話的樹。啊是的……看上去的確很像是一顆神奇的圣樹,還會發光,我猜測那大概是你們的功勞吧?——你們將所有死去牧人的尸體埋葬在樹下,他們的皮膚,血rou,骨骼,充滿生命力的治愈基因……滋養著那顆樹,它當然會變得如此生機勃勃,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充沛能量!神奇的可不是努埃馬拉——而是你們——擁有治愈力的牧人?!?/br> 先知沒有說話,阿諾早已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所有塵封的歷史真相在同一時刻被揭開,答案迎面痛擊他搖搖欲墜的理智,堅持多年的信仰和對先知的敬畏與愛瞬間崩塌,這個原本天真無邪的年輕牧人眼睛剎那變得黯淡無光,木然地看著塞拉微笑的臉,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塞拉側了側頭,聲音變得更輕了,聽上去就像是愉悅輕快的自問自答,“你一定認為,我會因為你們珍貴的‘露水’所帶來的效用,會保護你們遠離危險,甚至幫助你們延續種族的存在,對吧?——最好的結果我成功被你們的王子引誘愛上了他,先知的火種得以繼續保存,而最壞的結果無非也就是緊接而來的戰艦將所有牧人帶走,用對待畜生的方式將你們所有人圈養起來……這就是你的打算,我說得對嗎?” 先知睜大了眼,他無法反駁她說的這一切,盯著塞拉微笑的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很好的計劃,有很大幾率會成功,”塞拉點了點頭,首先肯定了先知的智慧,然后話鋒一轉,聲音變得低如耳語,如果不仔細聽根本聽不清楚,“——如果我真的是塞拉·奧德里奇的話?!?/br> 為了帝國,為了新人類,為了她的繼承權——那位少將會如他所預料的那樣作出選擇的。只可惜,她不是?;蛘吒鼫蚀_而言,她不僅僅是一位奧德里奇。 “你說我們是入侵者,破壞者,嘖,不得不說我的確承認這一點,”塞拉負手筆直地站在窗邊,微笑著點了點頭,繼而又問道,“那么你們呢?” “作為當年逃離與外星戰爭的背叛者后裔,你們來到這里,不也是這個星球土著生物最可怕的敵人,入侵者,和破壞者嗎?” “我們用戰爭來維持生存。而你們用謊言騙取權力——告訴我,先知大人,你和我之間,又有什么不同呢?不過都是幸存者罷了,也許我們之間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我們更擅長毀滅,而你們更善于重鑄——僅此而已?!?/br> ——我知道你們在占領我們的土地后會做些什么——毀滅它們,然后重建??蔁o論如何,重建以后的世界都不再是之前的那個,你們會帶來冰冷的金屬熾熱的煙火,你們會捕殺所有反抗的和沒有能力反抗的生靈,你們會碾過草叢,灌木和樹木,你們會推倒我們的信仰與舊秩序——然后在廢墟之中,建起一個全新的,陌生的世界。 ——你們毀掉別人生存的土地,獲得一個新的。然后在不久后,你們會接著毀掉它,繼續去尋找另外的據地。 這就是先知曾經如此描述新人類的話。有趣的是,他卻忘了把自己曾經的本質也算進去。 “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塞拉的聲音重歸平靜,近乎不詳的死寂,“既然有些問題的答案已經一目了然……那么接下來,一切都將進入正軌了?!?/br> “你什么意思?”阿諾微微瞪大眼,語調不自覺尖利地上揚,“你想對先知干什么?!你想對我們干什么?!” 嘖。塞拉有趣地笑了笑,想著也許這是最后一次親眼目睹這個種族所有顯而易見的特征在一個人身上得以體現,想著這將是她和這個天真愚蠢到令人發笑的牧人王子最后一次見面,于是她破天荒極具耐心地繼續站在這里,說出了一句即便二人聽不懂,卻也在瞬間毛骨悚然的話—— “你知道嗎,小王子,”她的笑容從未有過的柔和平靜,“對我而言,人類……才是宇宙的污染源?!?/br> 先知忽然無法忍受地大聲咳了出來,劇烈到幾乎要咳出血來。阿諾立刻著急地扶住他,卻不想到老人只是執著地抬起頭,死死盯住居高臨下望著他們的帝國少將,似乎是在瞬間想到了什么,驚恐地睜大了眼,卻因為喉間洶涌而來的腥氣而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是想——” “一切都將由盛而衰,死亡是個優雅而美好的結局?!比⑿?,“想想看,新人類經歷無比輝煌的巔峰時期,而后一個一個患上難以治愈的絕癥……你也知道的,生存是所有生物的本能,不論以何代價。而當他們看到了一線生機,看到我帶回珍貴,無害,卻供不應求的解藥……我想他們會怎么做,你一定再清楚不過了吧?” 原本她以為答案在那顆樹上,她能輕而易舉地獨占它。直到她發現所有謎題的解答其實在牧人本身……事情就變得簡單有趣多了。 毀滅一個低級文明,壓榨一個柔弱無知的種族,對于她而言易如反掌。但如果再多花一些時間和精力就能夠得到更多更純粹的力量,她又何樂而不為呢? 畢竟,毀滅可不分優劣先后,愛有三六九等,唯有死亡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