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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也不在這種題外抒發自己感情上停頓多久,又繼續講起往事:“我們的桃源基地成立后,管理是最大的一個問題。天南地北的人都聚在一起,人多,刺頭也多,不管干什么都束手束腳。后面規模越大,暴露的種種問題也就更多,包括管理者內部的分歧。當初桃源是我、立明、徐叔羅叔還有其他兩個人一手創建的……那兩個人?!奔o舒窈說到這里,忽然捂住嘴笑了一下,是嘲笑,是冷諷。“星弈,你是學歷史的,你應該再清楚不過,當年太平天國的成立又覆滅是怎樣的吧?歷史總是這樣,一點長進都沒有?!?/br>似乎只是為了車上消遣無聊,隨便挑了些話說到這里,紀舒窈沒有后文了,收了聲,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等待到目的地的停車。車繼續行進。山谷西面的山頭,據說是個風水寶地,因為東南季風和西南季風的吹拂,一年四季都溫暖如春,漫山翠碧。但這么好一塊風水寶地,山腳卻沒有修建任何城市,只在接近山腰的地方,修了一座刷白的玻璃別墅,清凈避世藏于此山之中。山腳稀稀落落住了幾戶人家,非常古樸,過著劈柴燒炭的生活。雖然樸實鄉村,卻給這座山平添了不少煙火人氣。說實話,羅星弈這一路上都在害怕紀舒窈會直接一輛車把他拉去陵園掃墓,扣緊了十指根本沒敢吭聲,連呼吸動靜大了都擔心打破什么不得了的局面。現在看見還算有人煙居住的別墅,他才仿佛一個一直沉悶在水底的人終于浮出上水面,又重新活過來了,沒那么冷了,也感受到心臟的確還在持續跳動著輸送血液。他舒了一口氣。昨晚下過一場夜雨,天空明凈,空氣十分清新,薄薄的霧氣繚繞在山間,緩緩流動。山道是一條修葺平整的石板路,一階一階,下了雨之后不算干凈,但還算好走。紀舒窈下了車,沒讓人扶,遣了司機停在原地等候,自己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地邁上了石板路。羅星弈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謹慎提防她腳踩滑,看著她腳步比從前沉重了太多,不由恍惚。她到底是上了年紀了。“羅星弈?!奔o舒窈忽然出聲,“一個晚上夠了,我想你應該已經做好了面對任何結果的準備。如果沒有,那現在繼續做?!?/br>羅星弈問她:“行程上的安排,是寫我們先見徐焱,再見我爸媽,為什么要是這個順序?”紀舒窈無聲笑了一下,她沒回頭,所以羅星弈看不見她的笑,只能聽見她的聲音:“是為了照顧你的感受。如果你暫時接受不了,還可以有叫停的機會?!?/br>為什么會接受不了,羅星弈沒再繼續問下去。兩人一前一后走過了這段山道,來到了別墅門前,由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工作人員迎接了進去。別墅之內,裝修很是安全,布局簡單,路徑也不復雜,幾乎看不到任何尖角和利器。工作人員都低眉順目,聲音輕輕柔柔,穿著統一的白色制服,在白色的庭院中穿梭往來的畫面,宛如云端仙境。在眾人的簇擁下,紀舒窈跟羅星弈說:“徐叔年紀大了,而且十年前腦部受了重創,不太能記事,我特意把他安排到這里來由專人照顧?!?/br>她說著,讓人帶路去院子里,走捷徑穿過了一間房間。然后羅星弈一邁出房門,前腳剛站在木質地板上,便看見院子里穿著一身舒適的白衣坐在藤椅上看花的徐焱。他一動不動的癱坐在椅子上,明明只有一個背影,但不知道為何,羅星弈就是一眼認出了他。隔著整個池塘小院。如果說,中年的徐焱是個被脫發困擾多年的老油條,那他現在終于可以不用困擾了,因為已經無發可脫了。不剩幾根毛發的腦袋從后面看像是被抽真空包裝的陳年鹵蛋,一看就不好吃。羅星弈輕輕走過去,怕打擾他老人家看花的雅興,停在離他幾步遠的距離站住了腳步,好好看了一下他。因為自己的外貌毫無變化,所以在見到紀舒窈之前,這消失的24年時間對于羅星弈來說,更像是一場短暫的夢,很不真實。但這會兒,紀舒窈的腳步重了,徐焱也瘦了,皮皺了,堆在腦后和脖子相連的地方,一層一層,成了他沒有見過的模樣。人的一生能有多長?不多,百年而已。徐焱已經年過六十,他老了。“徐叔……”羅星弈看了好一會兒,才顫顫開口叫出來這個稱呼,聲音細如蚊蚋。徐焱似乎沒聽見,專心看著他的紅花。“徐叔?!绷_星弈又叫。這次加大了聲音,徐焱依舊聽不見,別說回頭,視線都沒從他的花上移開。“徐叔!”紀舒窈走來拉住了羅星弈,“他聽不見的,星弈?!?/br>“聽不見是什么意思?”羅星弈問道。紀舒窈搖了搖頭,抿著唇吸了一下氣,然后才說:“徐叔腦部淤血,壓迫到了多處腦神經和腦組織,我們這里都沒把握給他動手術,只能讓他這樣生活。他現在記不起事,也分不清你我,智力只相當一個六歲小孩,每天衣食住行都必須由人照顧……這就是為什么,我讓你做心理準備的原因?!?/br>羅星弈說不出任何話來。他這一瞬間好像已經神化了,驚訝、憤怒、傷心,這些負面感情都不存在,通通抽離。按理說,他聽完紀舒窈的話,應該明白徐焱這個狀況,是不可能回應他任何話語了。但卻傻乎乎的抱著一絲一毫的希望,走上前去,半跪下來蹲在徐焱的身邊,輕輕叫他:“徐叔,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星弈,我是小星星?!?/br>徐焱依舊看花。就這么僵持了很久,院子里起了風,羅星弈也不知道自己的腿有沒有跪麻,他始終沒有得到徐焱一秒鐘的正眼。紀舒窈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來拉了拉他,拉不動,就加大了音量:“你起來吧,他不知道的!”似乎是聽見了紀舒窈的聲音,一直沒反應的徐焱忽然轉頭了,叫她:“紀!紀!”“是我,我又來看你了,徐叔?!崩_星弈的紀舒窈笑了笑,瞬間和藹起來,“最近生活開心嗎?他們有好好陪你玩嗎?”徐焱似乎不能理解這么長一句話,只聽懂了一個“玩”字,嚷嚷著:“玩!”他突然興高采烈起來,伸手拔下了自己喜愛、看了很久的紅花,捏成了一手花液,迷迷糊糊轉過身來,看了看紀舒窈,又看了看羅星弈。像是才發現自己身邊蹲著一個人,比自己矮,他忽然把手中的捏成一團的花都遞上去:“花!花!給乖寶寶!”羅星弈的眼睛瞬間紅了。他伸手接下徐焱的花,看著徐焱蒼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