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紀凌煬滿身。

紀mama端著一盤菜從廚房里出來，看見門口的兒子，立刻揚起笑臉：“小煬回來了，趕緊進來家里開了空調可涼快了。菜都做好了，你把書包放下就來吃飯。對了，今天你爸回來，我特意做了紅燒帶魚，你不是最喜歡帶魚嗎？”

紀凌煬看著母親忙碌的身影，默不作聲地回到房間，把書包往地上一扔，轉身走進客廳。

餐桌上擺滿了菜，烤鴨、紅燒帶魚、白切牛rou、香菇菜心，每一道都是紀凌煬喜歡吃的，卻沒有哪一道菜是放了蒜頭的。

桌邊坐著一個留著板寸的中年男人，五官和紀凌煬頗為相似，連冷淡的表情都如出一轍。

“爸?！奔o凌煬不帶什么感情地喊道。

紀父“嗯”了一聲，似乎感覺自己的態度不夠親切，他勉強抬起嘴角，露出一個稱不上慈愛的笑容。

“回來了？”

“嗯?！?/br>
“最近學習怎么樣？”

“還那樣?！?/br>
“維持這樣就行，也別考太差，分數不夠我找找人，總會讓你有學上?！?/br>
“知道了，爸?！?/br>
紀父倒也不在意這完成任務一般的對話，他是做銷售的，一年到頭在外面跑業務，兒子和他感情生疏也沒什么好奇怪?？粗砀咭呀浐妥约翰畈欢嗟膬鹤?，紀父抬起手，想拍拍兒子的肩。然而手還未落下，就被紀凌煬飛快地躲開了。

紀父的臉色瞬間有些不好，眉宇間浮起一絲怒氣。

紀mama原本站在廚房門口欣慰地看著“父慈子孝”的一幕，一見紀父變臉，趕緊上來打圓場。

“小煬，洗手沒，不洗手可不許吃飯?！壁s走了紀凌煬，紀mama又給紀父盛上飯，順便加夾一筷子放進碗里，替紀凌煬解釋道，“最近天熱，小煬每次回來渾身是汗，誰摸他都沾一手粘?！?/br>
紀父似乎接受了這個理由，等紀凌煬換過衣服出來，他的臉上已經恢復剛才的慈愛，甚至主動幫兒子夾了一塊帶魚。

紀mama也笑著催促道：“難得你爸回來，快別發呆，多吃點?！?/br>
紀凌煬看著兩人臉上似假還真的笑容，夾起一團飯放進嘴里。

柔軟，濕潤，卻再也吃不出曾經的甜香味。

第四章

合上英語作業本，紀凌煬靠在椅背上舒展身體伸了個懶腰。

會做的內容都糊弄完了，不會的只能等明天上學去抄同學的。作為全班吊車尾他也是吊得相當有尊嚴了，始終沒有進入全年級倒數一百的行列，勉強保住他們流動紅旗常駐班的臉面。

隨便抓了本書攤開放在面前，紀凌煬從抽屜里拿出抽屜里拿出一個手掌大小的游戲機，趴在桌上認真地打起俄羅斯方塊。

這是紀父送給紀凌煬的8歲生日禮物，那時這種小游戲機還很時興，在班上拿出來都能受到同學的追捧。紀凌煬一直想要一個這樣的游戲機，奈何家里窮，別說買這些娛樂用品，就是買菜都要一毛一毛數著來，哪來的閑錢給他買玩具。

紀父原來的工作是個錢多活少的鐵飯碗，紀mama也在一份小公司當會計，生下紀凌煬之后紀mama就辭職當了家庭主婦。誰知沒兩年企業改組，紀父被調去閑職，拿的錢也少了很多，家里的日子逐漸緊巴。紀父心一橫，辭了工作跑去朋友的公司當銷售，熬過了開始的一年，之后工作越發順暢，雖然需要經常出差，但拿的錢多了，生活也好過起來。

紀凌煬的小游戲機就是紀父賺了第一筆提成后買的。

然而家人的關系，也是在那之后發生了變化。

“滴滴”游戲機發出過關的提示音。

紀凌煬滿足地放下游戲機。

就算現在市面上充斥著各種游戲，網頁的，單機的，甚至前幾個月還推出了3D的網游，紀凌煬最喜歡的依舊是俄羅斯方塊，速度調到5也能堅持十分鐘。紀mama也知道兒子這點小愛好，還調侃他如果把這種堅持放在學習上，早就考上少年科大了。

紀凌煬瞥了一眼時鐘：九點十分。

九點二十分紀mama會準時進來送宵夜。

紀凌煬看著灰色的游戲屏幕，突然有點興致缺缺，拉開抽屜把游戲機塞回去，撐起下巴對著桌面發呆。視線掃過筆袋，紀凌煬無聊地伸手扒拉了一下，筆袋翻倒掉出一支鉛筆。

看到鉛筆，紀凌煬一愣，隨即拿在手里細細地觀察起來。

這是一支灰色半透明筆管的自動鉛筆，筆夾上印著“0.38”，手握的地方有一圈白色的橡膠，看起來已經有點泛黃。紀凌煬隨便寫了幾個字，發現握筆的地方有點硬，手感比他用的鉛筆感覺差了不少，應該只是隨便哪個文具店買的普通鉛筆。不過使用者對待東西還算精細，除了部分細小的劃痕，看起來和新的差不多。

紀凌煬將鉛筆舉到眼前，透過臺燈的光線，隱約能看到筆管里細細的筆芯。照著筆芯的位置用食指猛地一彈，隨著指夾撞在外殼上發出的脆響，筆芯立刻短了一截。

紀凌煬惡意地咧開嘴無聲地笑起來。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紀凌煬趕緊把筆塞回筆袋，收拾好凌亂的桌面，正準備說請進，一低頭發現自己剛才試筆時無意識寫下的兩個字，居然是“方汐”。紀凌煬瞬間僵住，手忙腳亂地把草稿紙團起來扔進垃圾桶，故作鎮定地清了清嗓子，沖著門外喊道：“進來?！?/br>
房門被推開，紀mama端著托盤走進來，走到桌邊伸頭掃了一眼兒子面前的書，看到空白處畫著的涂鴉，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把托盤放在桌上，紀mama柔聲說：“小煬，我做了點土豆餅，吃完再寫吧?！?/br>
紀凌煬點頭，把面前的書本推到旁邊，端過裝夜宵的盤子。盤子里是三塊炸的金黃的土豆餅，旁邊還放著一小碟番茄醬。

準確說這應該叫可樂餅，是紀mama從小姐妹那里學來的小點心。土豆泥包裹著洋蔥雞rou碎，放進油鍋里炸至金黃后撈出，放在吸油紙上晾到不再冒熱氣。這時沾上番茄醬，一口咬下去，外皮酥脆酸甜，里面綿軟鮮香。

紀凌煬叉起一塊土豆餅，將一整面沾滿番茄醬，一口咬掉了一半。

紀mama看著兒子大口大口吃東西的樣子，欣慰地笑了。

母子倆安靜地對坐，面衣被咬碎的“咔滋咔滋”聲在房間里回蕩。臺燈放射著暈黃的光，照在紀mama浮現出歲月痕跡的臉龐上，柔化了眼角與嘴角的細紋，仿佛她依舊是客廳那張為了紀念紀凌煬滿月所照的紀念照上，笑得幸福的小女人。

然而燈光掩蓋了歲月的痕跡，卻沒有掩蓋住紀mama左邊臉頰上淡紅色的手指印。

紀凌煬心情復雜地咽下最后一口土豆餅，放下叉子，輕聲說道：“我吃完了?！?/br>
“好，我走了，你繼續看書?！奔o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