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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兒而已,公子愛聽,自己陪他聽就是了。漸漸的,公子卻天天的口頭心上一時一刻不得忘,左也是“蘭雅初”右也是“梨婳堂”,封行就有些不舒坦。阮玲瓏不明白他為什么不舒坦,可看見封行不舒坦,阮玲瓏別提多舒坦了,越發往梨婳堂跑得勤快。有一回封行氣得急了,抬腳踹翻了一張柜臺,琉璃瑪瑙砸了一地,動靜有些大,驚動了伙計,一邊嚷著“不得了不得了”一邊噔噔噔就跑去請東家。他爹早有耳聞,阮玲瓏已到了識得風月的年紀,再這么整日廝混在梨婳堂成個什么體統,縱是千疼萬疼,到底狠狠心關了他三個月禁閉,派封行守著,不許阮玲瓏出門。封行心里順了氣,任阮玲瓏每日里變著法兒鬧騰,橫豎不許他邁出家門一步。三月后,阮玲瓏終于解了禁,再去梨婳堂,人去樓空,蕭條萬狀。阮玲瓏多方打探方知夏長松月前從戲臺上摔下來摔壞了腰,兼之年事已高,到底沒撐住。夏長松尸骨未寒,蘭橈的師兄卻偷了蘭橈的賣身契,將蘭橈賣入了蘭猗閣,眼下梨婳堂已經變賣,他師兄也收拾細軟不知所蹤。阮玲瓏急急趕到蘭猗閣,執意要將人贖回去,帶回玲瓏閣,他老爹氣得吐血,不惜以斷絕父子關系相要挾。最后封行從中調停,人就留在蘭猗閣,阮玲瓏若是不放心,日日來蘭猗閣將人看好便是了。他爹沒得法子,同他立下狀子,人可以留著,也可以看,玲瓏閣的生意不許誤了半點。阮玲瓏鼻子里冷哼一聲算是答應。阮玲瓏得了閑就來蘭猗閣,先前在梨婳堂,因著臺上扮相,總也識不得蘭橈真面目,如今人到了蘭猗閣,蘭橈臉上仍是戴著面具,阮玲瓏纏了他兩年,蘭橈也不肯露個臉讓阮玲瓏瞧一瞧。有阮玲瓏照拂,蘭橈并沒有吃什么虧,但日子卻并不望著阮玲瓏過,蘭猗閣該教習的歌舞,蘭橈照舊要學。依著梨婳堂的好根基,蘭橈歌舞雙絕,得了個“金蘭公子”的名頭,整個蘭猗閣都知道蘭橈是阮家公子看中的人,等閑也不會有人來招惹,直到半路殺出個俞鎮西。那一日,蘭橈唱的是。說的是山谷里本長著一株仙草,自在逍遙,有一個書生誤入山谷迷了路,日中太陽高,書生幾乎渴死在谷底。仙草幻出人形喂了他清露,正準備離開卻被書生扯住衣袖,問活命之恩以何為報,仙草唯恐露了行跡,急急逃走,那書生卻不肯死心,此后日日在谷口徘徊。仙草不免動了凡心,再次幻出人形,指著那株草道明原委,書生便小心將仙草連根拔走,移栽盆中。起初,日日悉心照料,仙草過得很快樂,時日久了,沒了山谷的靈氣滋養,也不肯吸取書生元氣維持,仙草便再也無法幻出人形。大千世界,紅塵滾滾,人心最是無常,書生逐漸將仙草遺忘,最后一日,仙草斷根,一縷殘魄飄到山谷,灰飛煙滅。“大都好物不堅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情根深種早,流光把人拋……”最后一句唱完,蘭橈收扇,右手往前送,朝內劃半圈,左手跟上,手指壓住,行云流水,姿態曼妙,是從前梨婳堂早已純熟的動作,此刻是無意為之。俞鎮西此后每每感嘆,這輩子再沒有見過有人拿扇子能拿得蘭橈這樣好看。俞鎮西大踏步走進蘭猗閣,大咧咧坐下,大咧咧盯著蘭橈看,那模樣要多傻有多傻。阮玲瓏很不高興,茶盅子磕在桌上一聲脆響。蘭猗閣的當家mama名喚仙綠,一早看見情況不對,笑得跟花兒似的扭著小腰就湊過來了:“喲,今兒的茶不好,惹了阮公子生一回氣,奴家的罪過?!?/br>隨即沖身邊人吼了一嗓子:“蠢材,愣著做什么,還不快換了新茶去,要這個月才得的碧鑲金?!庇终泻粲徭偽鳎骸斑@位爺,面生得很啊,可有入的眼的美人兒沒有?”俞鎮西仍是盯著蘭橈不放,眼看著蘭橈上了樓,衣角都看不著了才終于回轉頭來,對著仙綠說了一句:“若是有,該如何?”仙綠瞧著這光景,心里有了九分的數,喜滋滋對著俞鎮西笑。“這個好辦,好辦,我們蘭猗閣雖是區區小地方,也有自己的規矩,金蘭公子是我們蘭猗閣的招牌,素日里,金百兩手談一局,金千兩清歌一曲,不知爺作何打算?”阮玲瓏笑了一聲:“即日起,蘭雅初本公子定下了,你每日著人去玲瓏閣支東西,本公子哪一日沒了興致,哪一日便說?!?/br>仙綠樂得抬高蘭橈身價,生怕沒人來搶來搶,笑得嘴都合不攏就應下了。俞鎮西回頭喊孟疏星,還未開口孟疏星便堵住他的話頭:“將軍,南邊所繳盡數入庫?!?/br>俞鎮西再開口:“那——”孟疏星急急說:“我家也沒有啊,一天!一百兩!金!”俞鎮西不死心:“那——”孟疏星扶額:“將軍,那是阮家,小小一座玲瓏閣,掌著七成的珠玉生意……”俞鎮西終于不做聲了,和阮家拼財力,實非良策。于是乎,入夜后,俞鎮西悄悄摸進了蘭橈的房間……蘭橈沐浴更衣罷,摘下了面具,頭發披在肩上,袍子松松的。風吹進來,燭光閃爍,蘭橈起身關窗,回身走到桌前,俯身準備滅燭就寢,耳聽得一聲“果然”,蘭橈偏頭,看見俞鎮西端坐在桌前看自己,臉上盈盈在笑。蘭橈不驚不擾:“果然什么?”俞鎮西笑說:“我白日里見你收扇,很美,現在見到你,果然更美?!?/br>蘭橈不免好笑:“見也見了,公子回吧?!?/br>俞鎮西似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公子?真是從未有人這樣叫過我……你這樣叫我,很好聽?!?/br>蘭橈不與他計較:“回吧,我要睡了?!?/br>俞鎮西涎著臉皮:“既如此,不如同睡?”蘭橈皺了眉,蘭橈一皺眉連帶著俞鎮西覺得自己心里也皺成了一團:“好好好,不睡,不睡,陪我喝杯酒吧,辛苦跑了一程,討杯酒總不該跟我計較吧?!?/br>蘭橈臉上帶了笑:“好啊?!?/br>痛痛快快給俞鎮西斟了酒,手臂擱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