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87
池都被海水淹沒了,數萬年文明毀于一旦,什么都沒有剩下。如此令人嘆惋的事情,司年作為當年的親歷者,應該比誰都清楚那種失去的滋味。司年沒有南玻想得那樣傷懷,但海眼的事情,是他都在刻意回避的過去。海眼這個詞并不準確,那不是海的眼睛,是一個空間裂縫。碧海琉璃珠為何會有“神明之淚”的美稱,就是因為碧海這片廣袤如海的大湖泊,在傳說中是由神明落下的淚在地上砸出來的。億萬年前,天地間仍是一片混沌。神明誕生在天上,祂看著地上的生靈,心生憐憫。于是神明的淚掉落下來,這不屬于人間的力量破開了混沌,砸在地上,大地便出現了一絲細小的裂縫。清泉,從這絲裂縫中汩汩而生,最終匯聚成海。裂縫并不穩定,以極其緩慢的速度一年年擴大。羽鶴一族的先祖在此建立鶴京,一方面是依托于此地豐沛的靈氣繁衍生息,另一方面也是在鎮守海眼。碧海倒灌,其實就是海眼失去了控制,鶴京注定有此一劫。定了定神,司年從回憶中掙脫出來,問:“你說的那些我都知道,但你說的那東西又是什么?”南玻道:“是那件事后又過了很多年,從海眼原來的方位順流飄過來的一根骨頭。那會兒我的族人們已經從海眼附近搬走了,是外出游獵的時候撿到的?!?/br>“骨頭?”“是啊,一根魚骨,應該就是那位堵海眼的前輩留下來的。后來那根魚骨被做成了骨笛供奉在族里,可沒過百年,人間戰亂,整個南海都無法幸免,族人們匆忙出戰,那骨笛就又丟了?!?/br>南玻是個小妖怪,沒有經歷過那樣動蕩的年代,但當時的情景大抵是能想象得到的。說起來,他們海妖是對九州大地最沒有歸屬感的一個族群,因為他們生活在外圍的海里,而在戰亂來臨之前的數十年里,人類對于鮫人的捕殺已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鮫人的瀕臨滅絕,使海妖與人類的關系徹底降至冰點,甚至有激進一派曾進行過血腥的反殺。哪怕絕大多數人類根本不知道妖怪的存在。人間戰亂,海妖們本不會出手,可這世間哪有獨善其身之法?人類的戰爭使得外頭的海妖也蠢蠢欲動,南玻一族的定風波結界,便成了南海之濱的第一道防線。族中的長輩們說,那時候的海里到處都是血腥味。族人們負傷累累,一個接一個死去,時而也會有人類的船只和尸體沉入水底,短短數十年,殘骸遍地。殘酷的戰爭使海妖與人類暫時和解,為了保住血脈,族中甚至將一部分族人轉移到陸地上,去尋找最后的安寧之所。“大人,那支骨笛除了奏樂,其實也沒有什么別的功用。但是我很想把它拿回來,好歹是個紀念。我們一族現在只剩下幾十個妖了,要是再不留點念想,以后恐怕更留不住了?!蹦喜D抗庹\懇,是真心希望司年能幫忙,但他也確實拿不出什么可觀的報酬,只能打感情牌。慶幸的是,這牌打對了。司年喝了一口咖啡,發現已經冷掉了,微微蹙眉,又把杯子放下。他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道:“我知道了,你暫時留下來吧?!?/br>南玻喜出望外,屠夫司年答應下來的事情幾乎就是板上釘釘了,心里的大石頭頓時放下一半。隨后司年給他開了一間房,讓他住下來等消息,至于季家那邊他自會處理。遠在北京的金玉又接到了司年的電話。“你說季家?”金玉最近深感自己作為情報頭子的失職,所以好好補了一下功課,司年一提季家他就想起來了,但他有點意外:“你查季家做什么?”司年言簡意賅地把骨笛的事情說了,金玉這才恍然,隨后又不免想起巽楓來。巽楓,沒想到百年之后,又有人提起了這個名字。金玉還記得無淮子時常在下雨天坐在照野觀的游廊上,看著外頭淅淅瀝瀝的雨,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幾乎從不提起巽楓,但有一次是例外。那是一年深秋,無淮子舊傷復發,病懨懨的。山上只有金玉陪著他,稍顯冷清,照野觀的香火也越來越差了,幾乎沒有香客。連綿三天的陰雨一直不停,無淮子又坐到了游廊上,遙望著四九城的方向,似乎已經在那雨幕中看到了人間飄搖的未來。他精于算卦,但他的卦象太準,已經到了窺探天機的地步,以他當時的身體條件,實在不能輕易出手。司年甚至把他算卦的攤位都給封了,金玉也不肯把煙桿還給他。這日子,簡直了無生趣。也許是秋雨使人愁,亦或是生病使人脆弱,無淮子又想起了從前的那個春日里的鶴京,昏昏沉沉地陷入了夢鄉。金玉怕他在外頭著涼,便給他拿來了外衫。聽著突兀的腳步聲,他驟然從夢中驚醒,卻沒分清今夕何夕,下意識地喚了一聲。“阿楓?”金玉頓住,無淮子也頓住。良久,他望向雨幕,落下一聲嘆息。“金玉啊,去把我的煙桿拿來?!?/br>“主人,您不能再抽了?!?/br>“少廢話,你不給我抽,信不信我現在就算一卦?保證立馬就死?!?/br>“……”金玉沒辦法,只能給他任性的主人拿來他的紫金煙桿。那是一根細長的煙桿,煙嘴和煙斗都是純金的,桿上還雕著繁復的花紋,特別貴氣。如果說他的主人全身上下哪點還有鶴京太子的風范的話,那就是這一身貴氣了,哪怕當道士,道觀里沒有一點香火,也不能虧待了自己。片刻后,金玉就看到自己的主人歪在游廊上一邊咳嗽一邊吞云吐霧,不再嘆息,卻又無言。第58章季情骨笛的事讓司年分了神,等他跟金玉交代完事情,時間已經到了下午的四點鐘。艾文打來電話問司年怎么沒出現,他信了司年的邪,今天裝成一個上進青年跟了他爸大半天,招待盛光的貴客,結果司年到現在都沒個影子。叔叔都已經叫出去了,這也太虧了。“能認段章做叔叔,你虧什么?”“噯,你還沒釣上他呢,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呢?”“我跟你很熟嗎?”司年說完就掛了電話,然后尋思著還要不要去段章那里走一遭。賭約這件事,說到底是他一時興起,閑的?,F在出了骨笛那件事,倒是又不閑了。想了一會兒,司年還沒做出決定,艾文就又給他打來了電話:“方淮安又來珠海了,據說是今天剛到的,我有朋友要請他喝酒,你來不來?這可是個近水樓臺的好機會啊?!?/br>司年也沒多想,就應下來了,省得他自己做決定。有方淮安的聚會,當然設在酒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