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2
莊討明前茶,還說師父喜歡喝,明明是他自己要喝!小益衡只管站在原地涕淚橫流,小禺疆心煩意亂,這個娃娃雖比他小不了多少,但到底是凡間的娃娃,不能打不能罵,小禺疆索性也站在原地,就看著他哭。小益衡哭了半晌,許是又累又餓,終是止住了。小禺疆捏著袖子給他擦了臉,皺眉道:師父還說你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嬌生慣養,讓我好好照顧,你看你,臟的跟豬一樣。小益衡抽了抽鼻子,包了包眼淚,怯怯道:你師父很厲害么?有我家的教書先生厲害么?能讓我見我爹娘么?小禺疆見他不鬧騰,自是高興,忙點頭道:那是自然,帝君師父什么都懂??蓞柡α?。小益衡垂了頭,不說話,他想跟著禺疆去找那個什么帝君師父,卻又不好開口。小禺疆也知道他那點心思,倒不為難他,看他跑了這好幾里地,小小的人兒,可憐見兒的,轉過身半蹲下,吶,我背你吧。小益衡垂著頭看了看對著他的背,咬了咬嘴唇,吭哧吭哧的爬上去了。禺疆雖也是個半大的孩子,背著小益衡卻也能步履健穩。小益衡被背著走了許久,看禺疆額上冒汗,低聲道:你累不累?禺疆扭頭看了看他,不累,前面不遠有個茶棚,到那兒再休息吧。小益衡又道:不遠了,我自己走。禺疆放他下來,兩人一前一后走著,禺疆甚是關照他,走得慢了許多。禺疆見他仍垂著腦袋低落的很,抓住他的手,牽著走,你不要難過了,帝君師父說,三界內皆有定數,生老病死乃第一尋常事。益衡雖不若之前那般哭鬧,卻還不能聽懂這些,只是礙著禺疆待他好,出于打小教得好,禮貌倒是有的。對禺疆的話也象征性的點頭,或是抬頭拿黑漆漆的眼望望他。禺疆看他聽話,就順手在他頭頂摸摸,牽起來,繼續走。如此,見了茶亭子酒棚子,就坐坐,晚上就找個客棧歇腳,過得三日,到了禺疆嘴里說的青廬山腳下,禺疆扯著益衡到泉眼處,濕了帕子給他擦了擦臉,整了整益衡的衣衫領巾,蹲下去拍打了一下他灰撲撲的衣擺,笑道:這樣就好看多了。一路上走來,益衡倒也不生怯,沖禺疆一笑。禺疆牽起他的手一步一階往山上去。禺疆一直將益衡牽到他師父的屋門前,到了。你自己進去吧。益衡望了望緊閉的屋門,低下頭,攥了攥禺疆的手,不說話。禺疆道:好吧,我跟你一起去。益衡這才抬頭笑了笑。禺疆又牽著他進屋里去。益衡進門,只見一個發須皆白的老者,穿道服芒鞋,執麈尾拂塵。倒還懂得禮節,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低聲道:老先生,禺疆哥哥說,我來這兒你能讓我見我爹娘。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青廬山之主,星宿帝座,星宿帝頷首微笑,又見堂內屏風后轉出二人,正是益衡凡界那對爹娘。益衡登時哭成淚人,那對夫婦瞧見自己養了七八年的兒子,亦是老淚縱橫。星宿帝嘆道:只見得一面也就罷了。那對夫婦這才對益衡說道:衡兒,爹娘此生命數已盡,多虧了老先生才見得你,你往后,就留在山上吧。益衡卻只管死死地抓著爹娘的手哭,他本聰明,在凡界親眼見爹娘死在山賊強盜刀下,如今一見,自然也知道,是回不去的。只怕眼前這父母,不是鬼也是魂。星宿帝這才開口,你身上有南斗星的元神。益衡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只知道他以后都不能再見爹娘。星宿帝倒也不難為他,只等他哭的睡著了,才送了那兩個凡人魂魄離去。第二日,益衡一睜眼,滿山的跑著去找人,自然是找不著的。星宿帝卻也不著急,只讓禺疆跟著,其余都隨他去。益衡不是個活脫的孩子,只是在山口一坐一整天,不說話,禺疆拿了吃的來喂他他也吃,只是看著禺疆,還是不說話。如此足足兩個月有余,山里秋深露重,禺疆早早的給他換了厚衣裳,禺疆這么衣食無漏的伺候著,益衡竟是越發粉琢琢的討人喜歡。整個青廬山,他也只跟禺疆說話。雖然一日不過三句,已是不易。入冬前,禺疆奉命要下山采購。夜里,東山璞舍,廊西第二間臨睡前,禺疆照往常一樣封好爐子,自己先鉆進益衡的被窩暖床,暖好了又左左右右的將他裹好,這才鉆進自己的被窩,禺疆趴起來,側頭笑道:明日我下山去,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帶。因著換了環境,又加心里積郁,益衡這幾日略有些著涼,說話聲兒囔囔的帶著鼻音,能帶我去嗎?禺疆有些為難,按理說,沒有師尊的允許,是不能隨便下山去的。禺疆看著益衡眨巴著眼,甚是期待,咬咬牙道:興許能。益衡皺皺眉毛:師尊知道了會罰我們跪么?禺疆深沉的點頭:不僅罰跪,還會罰抄易經。益衡嘀咕道:山下又沒老虎,為何不讓下山?禺疆枕著胳膊,趴在他身邊,師父說山下凡俗,有損清靜,我們修道,需六根無念才好。益衡興致恙恙隨口道:哦。禺疆伸出手探進他的杯子里,拉拉他的手,怎么又涼了,來我被窩里,我給你暖暖。益衡倒也聽話,掀了被子,鉆到禺疆那邊去了,想來平日里多半也是如此。禺疆趴在他耳邊,低聲道:我們偷偷下山去,不讓師尊知道。你放心,就算師尊知道了,也不會罰你。益衡側頭:為何不罰我?禺疆笑了笑,翻身躺平,我說不罰你就不罰你。沒舍得說出要罰也是罰我的話來。第二日。早晨,益衡自然是跑下山去了。晚上,禺疆自然是被罰跪罰抄經書了。三更天,益衡跑去禮香堂,禺疆趴在蒲團上,就著長明燈抄書,聽見腳步聲,抬頭便看見益衡。咧嘴一笑:你來這兒做什么?益衡坐在地上,從懷里掏出糕點遞給他,自己拿起筆抄經書。禺疆奪過筆,把糕點包起來塞回去,又不是罰你,你回去睡覺。益衡坐著不動,卻是哭了。禺疆忙拿袖子給他擦臉,急道:你看你,自己要下山去玩,回來也沒有罰你,你哭什么。你就是這一點不好,有話不說,就拿眼睛看人,要不就哭。你便是不喜歡跟別的師兄說,可以跟我說。益衡不哭了,又拿出吃食,你晚上沒吃東西,我來給你送吃的,你吃完我就回去睡覺。禺疆笑道:好。兩人一人一口,有吃有笑。初冬的白霜,結滿了禮香堂外的矮草,在月光下閃爍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