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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里有個聲兒一直不停喊著“快跑,快跑!”,聽起來還有點發顫。她自己也覺著這會兒最高明的法子就是落荒而逃, 可奈何這位“老先生”雖顯了“真身”,可積威猶存,饒是她滿心想逃, 兩只腳卻像扎了根一樣立在那里動彈不得。 老先生見她沒有要過來說話的意思, 便索性自己往她這邊走來。 他穿了一身顏色灰撲撲式樣亦極為尋常的袍子,束發只用了塊同衣裳顏色相近的絹子,一步步行來, 看在傅清溪眼里卻如朗月東升。她得提醒自己喘氣,要不然恐怕會憋過去。 腦子里亂七八糟得轉得停不下來, 然而半點有用的也沒有。 自己剛剛等于是當著首座大人的面承認了自己對其有不軌之心?且還一再強調了對其之思輾轉反側欲斷難斷,直到入了“止念”境,亦不過是懷抱著這份思念無進無退?!m然這都是實話,可也不是什么實話都能對人說的呀! 傅清溪經了那大半年的苦修, 已經可以坦然面對自己對云上之人的無限傾慕之心??墒?,這是她一個人的時候,自心對己念時候的圓滿寧和。她可沒練過,甚至連想都沒想過要拉著朗月大人本尊來一同面對自己的這點心思…… 如果可以的話, 她現在有點希望方才同老伯一同上坡來的時候,老伯哪只腳下的石頭能滑一下,自己必定側身避過,絕對不去拉他!現在再細想自進了這院子之后那位老伯的所問所說,真是步步設計,路路陷阱……不對,若是那老伯腳下果然一滑,自己不止側身避過,最好跟上一腳才對!——看看這心思,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吶。 朗月大人走到她跟前,面對面坐了,一揮手道:“坐下說話?!?/br> 傅清溪便老實坐下了,還垂下了眼睛?!荒芏⒅鬃笕丝?!太也無禮!其實她有些怕自己的眼神會流露出些什么不當表現出來的東西。方才自己并沒有承認什么,都是那位老伯瞎猜的,做不得數做不得數! 又亂糟糟的想來一通,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低了頭卻一直盯著眼前大人的一雙手在看。大人的手白皙修長,幾乎看不到指節,連每個指甲都生得恰到好處……等察覺到自己在做什么,傅清溪把頭更垂低了些,順便把自己展開來還能在手背指根處看到淺窩的一雙小rou手偷偷藏到了袖子里。 朗月大人大約也沒碰著過這樣的情形,兩人說是陌生卻又說過幾次話,他更是聽了許多她同那人的無聊閑話;若說是熟識又確實從來沒見過面,連自己開聲說話都使了詐的,這般生疏防備。方才因那混球設計,又把眼前這呆丫頭的心思給套了出來……如今可說什么好呢。 傅清溪頭一回曉得自己心跳的聲音原來這么大聲的,大到她都害怕會被對面的人聽見。而且,應該是錯覺,她覺著好像有股子似有似乎的淡淡香氣繞在鼻尖,這香氣似墨似竹似……人……她雖垂著腦袋護住了臉,兩只耳朵卻已經紅得快要化掉一般。 朗月大人緩緩開口道:“我……六歲就來了這里,算起來幾乎就是在這書院里長起來的。十九歲那年得了一場病,一直沒有痊愈。后來……家里人得著一張方子,又費了些年月找那上頭的藥材。其中有兩味,東西倒不金貴,就是年頭要夠久,那……他打聽到宋家恰好有,我們便去京城呆了一陣子。在那里配齊了藥,順便在那里修養。所以,那時候,并非有意欺哄你的?!?/br> 傅清溪趕緊起身:“前、前輩言重了,晚輩不、不敢?!?/br> 朗月大人點點頭:“坐下說話?!?/br> 傅清溪只好又坐下了。 過了一會兒,朗月大人忽然問道:“你看過了?是不是還看了?” “是的?!备登逑蠈嵈鸬?。說到學問上的事兒了,她那亂成一團粥的腦子好像忽然找到了一根能勉強聚起來的筋,心里也穩當了一些。 “還看過哪些?” “還看了、、……”一連說了七八本,越說心越虛,——全部都是眼前這位大人的著作,旁的星演的書她是一句都沒瞧過。敢說這是為了求學來的?! 朗月大人卻點頭道:“你做的自心偏向與數解偏差一題,凡是做推演的人必定都有所覺的,只是要能把這些零碎的東西挖出來體系化卻不容易。既開始做了,不如好好深入一下?!?/br> 傅清溪點頭:“晚輩亦是這般想的?!?/br> 朗月大人便道:“從明日起,你每日早間過來,我給你細講一下這星演映心的自照法,或者與你此題有所裨益?!?/br> 傅清溪心里慌了,可又能怎么說呢,只好束手道:“晚輩遵命?!?/br> 這時候又一人從屋里出來了,穿了一身暗竹青的衣裳,行如御風,一邊過來一邊笑道:“怎么樣?可說什么呢?” 傅清溪看著眼前這位清風大人,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園中的“一笑”,那時候還當自己看花眼了,又莫名覺著有些說不出來的熟悉。原來如此。 看傅清溪還沖自己行禮,清風大人笑了:“這丫頭忒是多禮!你可別惱我,我這也是沒法子!我們做的是一門辛苦學問,得動彈。不像有的人,只管仰脖子望望天就成了,我們得四處跑去!經見得越多才能體悟到越多。你瞧這副樣子,好行動么?形勢所迫,我老人家就練出了這一手本事,怎么樣?還不賴吧? “你也別覺著委屈,一直管我們老人家、老先生地喊了這許久。其實我們同旁人不太一樣,都是倒著長的,從出生那時候就是一百歲,之后每過一年就少一歲,你這么算算,是不是也差不多?可千萬別覺著被我們給哄了?!?/br> 傅清溪再來一句:“晚輩不敢?!辈贿^她還真沒怎么往心里去。這冶世書院的先生學子們個個在外頭都另有身份,何況這兩位。若是不略做功夫,別說外頭的那些人了,只書院里的就能纏得他們不能脫身。想想星河會之后那一陣子日日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摘星樓就知道了。 清風大人又想說一回當年倆人去京城的事情,朗月大人淡淡道:“已經說過了?!?/br> 雖清風大人一臉“你肯定沒說明白”的神情,可今日已經惹得夠多了,再多擰著只怕不妙,便笑笑放過。 傅清溪起身告辭,這回沒人攔了,朗月大人只說了句:“記得明天早上過來?!备登逑Ь创饝?,一邊的清風大人眼睛越瞪越大又倏然收回,面上堆出笑意來,同從前一般領著傅清溪往外走。傅清溪不停把眼前這位背挺得如翠竹青松一般的大人同早先無時無刻不彎腰駝背的老伯的樣子兩相交疊,一時有些真幻難分起來。 清風大人絮叨依舊,分毫未因改了裝束受甚影響,聲音不同語調卻頗有相似處。傅清溪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