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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邊良久,腦中一片混亂,理不出一個清晰的念頭。 最終還是憫月嘆了口氣,替她掖好被角,站起身道:“凌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他點了點頭,再次看了她一眼,跟在憫月身后走了出去。 大雪初停,清晨尤其的冷。東方是將將露出全貌的一輪紅日,薄薄日光灑遍大地,卻不能讓人感受到一絲溫暖。憫月側身引路:“凌公子這邊請?!?/br> 凌凈遠道:“前輩不必麻煩,有什么話就在此處說便可?!?/br> 憫月也不堅持,開門見山道:“少主既讓凌公子不要插手,公子又何必堅持?” 他露出一抹苦笑:“前輩也覺得我不該插手?” “這并非該不該,只是少主希望您不要牽扯進來。凌公子是明白人,那我便挑明了說。此事一畢,陸家必然元氣大傷,屆時武林四大世家盡皆敗落,能在江湖上排得上名號的便只有凌家了。凌公子若是保留實力,到時再借機擴大勢力,還有誰能與凌家抗衡?此事于你而言有百利而無一害,公子可知該作何選擇?” 凌凈遠聽她將這些一一陳述開來,終于泛出一絲淺淡笑意:“ 擴大凌家勢力?前輩以此為由想讓我離開,是覺得我必然會因此放棄晞兒么?” 他低頭去看自己的右手,冰冷的空氣中,那只手微微泛紅,完全是一只健全的手,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只手再不能拿起任何稍微有重量的東西。他將那只手負于身后,對憫月道:“前輩,過往種種皆是我一人之錯,如今的我悔不當初。過去兩年我一度以為晞兒已經身故,所以縱然萬般悔恨,也無法去清贖一身罪過??墒侨缃瘛缃袼徒谘矍?,我不奢求她能夠原諒我,我只希望,能夠傾我全力去幫助她?!?/br> 憫月本就不在乎他的去留,倘若不是少主在意,她連今日這番話都不愿多說。如今見他言辭懇切,態度堅決,心知多說也無益,只得道:“既然如此,凌公子自便?!?/br>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凌凈遠卻忽然叫住她:“前輩且慢?!?/br> 憫月停下腳步回身看他:“凌公子還有事?” “晞兒所說的休書……前輩可知詳情?” 她搖了搖頭:“不知?!?/br> 他眼中劃過一抹悲傷,拱手對她作了一揖:“多謝前輩?!?/br> 憫月笑了笑,轉身進屋,卻在推開門前低聲道:“凌公子,昨日之事不可追,昨日的人也再不是那人,緊緊抓著過去不放手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這一點,還望公子能夠明白?!?/br> 他愣在當地,憫月卻已經推門而入。院內只余下了他一人,清晨的陽光映照著四周白雪皚皚,強烈的雪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緩緩走出院子,四周卻仍然是仿佛沒有邊際的雪色,他頹然閉上眼,才覺得那種疼痛減輕了一些。 “朝思暮想之人還尚在人世,為何凈遠哥哥卻仍是這般愁思不解呢?” 清婉的女聲忽然響起,凌凈遠霍然睜開眼,強烈的光線卻仍是讓他有片刻的不適。等到終于適應了眼前的雪光,他才看清站在不遠處的那道纖細人影。 “唐漓?!?/br> 這兩字幽幽出口,其間蘊含的怒氣與恨意讓他自己都覺得驚訝。然而唐漓卻似乎并不曾感受到他的任何情緒,她一步一步走向他,待到走近了,他才看見她面上大方得體的微笑。 “一日之內竟將所有暗衛全部調往涼州,能讓你如此興師動眾的,只怕并非小事吧?”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話語中是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防備與警覺:“你是如何知道的?” 唐漓輕笑未改,只是眼中卻有一絲嘲弄閃過。她將手掌在他面前展開,掌心是一方小小的玉牌:“當年你親手交給我的梅花令,如今卻不記得了么?有了這個,要掌握凌家暗衛的動向豈不是輕而易舉?” 他的目光掃過那塊玉牌,隨即定在她清麗的面容上:“你想做什么?” 她面上的笑意忽然斂住,抬眸直視他:“我相信你已然明白衛晞要做什么,我也知道你想做什么。凌凈遠,我會幫你?!?/br> 他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幫我?” 她識別出他眼中的疑惑與懷疑,卻絲毫不在意:“我并非單純地幫你,我還要給我唐家上上下下一百余條人命一個交代?!?/br> 她道:“凌凈遠,你可以選擇不相信我,可是這么多年,縱然我壞事做盡,縱然我背棄了父母,背棄了唐家,可我從沒有一時一刻想過要傷害你。我欠了很多人,可唯獨只有你,只有你一個人欠了我的?!?/br> “你……” 他話尚未出口就被唐漓突然開口打斷:“凌凈遠,陸卓瀚背后,另有其人?!?/br> 她這一覺睡得很久,卻睡得并不安穩?;鸸?,殺戮,還有耳邊不聽呼號的寒風,以及爹爹望向她的最后一眼在夢中不斷閃現。爹爹的聲音沉痛而堅定,他說:“晞兒……活下去!” 眼前的場景驀然轉換,是屏山山腰處的那方斷崖。還是那個救了她的少年,少年雙眸亮若星辰,他幫她擦盡臉上血污,道:“好好活下去,等到我能夠保護你那一天,我一定會找到你!” 她霍然就驚醒過來。 天已經黑了。屋內只燃了一支燭火,火光幽幽,勉強驅散了一室的黑暗。 憫月坐在一邊,見她醒來,伸手扶她坐起身,關切道:“少主可是夢見了什么?我見你一直睡得不安穩?!?/br> 她搖了搖頭:“只是忽然想起一件遺忘很久的事?!?/br> 只是如今終于想起,他們卻早已走到了無法挽回的一步。 她忽然問道:“姑姑,今日是第幾天?”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憫月卻立刻答道:“第二十八天?!?/br> “那想來絕情蠱蟲早已死亡?!彼D頭看向憫月,“姑姑去幫我把藥端來吧?!?/br> 對于她的命令憫月向來是干脆利落地執行,如今卻一動不動:“少主……” 她笑了笑,話音溫柔,語氣卻不容置疑:“去吧?!?/br> 憫月還是妥協地道了一聲:“是?!逼鹕砣ザ怂?。等她回來時,榻上之人卻到了書桌邊,正執筆寫著什么,她走過去,才看清她寫的是一句詞: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她手上無力,寫出的字亦是綿軟,不復以往清雋形態。她低頭瞧著,總覺得不滿意,便將筆放下,再不動筆了。 憫月心中一酸,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將那藥遞給她,強自笑道:“少主?!?/br> 她伸手接過,看也不看,仰頭便一飲而盡。憫月大驚,伸手想要去攔,卻生生忍住了。她已近中年,生離死別早已見慣,如今卻仍然忍不住紅了眼眶,卻不敢讓她瞧見,只好背過身去將淚憋回,深吸一口氣才轉過身道:“少主可要再歇一歇?” 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