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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一件事。 說寧國府派來護送她們進京的兩府兵,其中一人昨晚上失了蹤。不知是沉入江底葬身魚腹了。還是別的什么緣故不見的。 說當時莫管事安排眾人堵艙底洞口時,就沒了那人的身影。 舒眉的神色肅穆起來。 她的性子雖然一向樂觀,昨日逢此大變,也由不得她不去多想。得尋次機會,跟莫管事打探一番。雨潤是不行的,她那藏不住心事的性子,太容易被人看穿了,還是得施嬤嬤來。 直到掌燈時分,莫管事才回來。他到鎮子上跑了一天,去張羅回京的車馬去了。順道還請來了幾名武師。是當地長風鏢局的師傅。 瞥見莫管事的身影。施嬤嬤來到外面的堂屋。跟他商量起何時動身的事。 “我家小姐身上沒什么大礙了,她怕齊府夫人們擔心。說是若能盡快啟程,莫管事不用考慮我們?!闭f到這里,施嬤嬤頓了頓。隨后欲言又止地瞟了對方一眼。 莫管事是何等人物?給主子辦差久了,早就練出察言觀色的本事。只見他雙手抱拳,朝對方作揖道:“是不是還有什么不妥,您盡管請講出來!” 施嬤嬤也沒跟再客氣,將舒眉欲當面答謝蕭少當家的想法,告訴了齊府這位大管家。 翌日午正時分,莫管事在瓜洲古渡邊的望江樓頂層,置辦了一桌席面,以答謝蕭公子的仗義相助。酒過三巡。他派人請出文家的小姑娘。 蕭慶卿聞聲站立起身,抬眼朝門口望了過去。 只見一位半大的少女,在那名姓施的老婦攙扶下,進到了這座雅間。 那小姑娘膚色雖然不白,生得倒也明眸癘。臉上帶著三分稚氣。跟他家小妹一般大的年紀,讓這位少當家心里頓生親近之感。 “蕭少當家不顧自身安危下水,小女子在這兒謝過恩公援手相救!”舒眉緩緩而來,走到桌前向對方施了一禮。 “小meimei客氣了!當時的情景,任是誰在那里,都會下水相救的?!笔拺c卿忙站起身,虛扶了她一把,回禮道,“咱們水里討生活的,不是救人便是被人救,早被閻王爺厭棄了。不值當這樣鄭重其事的?!彼S口調侃起來,頗有點自嘲的味道。 望著他臉上愉悅的表情,還有這俏皮的話語,舒眉心頭一暖。 是怕自己難為情吧?!才故意作此輕松之語。 舒眉心里不由松快了許多,朝他感激地望了過去。 她的眼疏朗起來,蕭慶卿的嘴角也跟著彎成了弧線。幾句話下來,兩人就有了幾分熟絡。 舒眉聽他講從小父親走南闖北的趣事。兩人越聊越投契。許是他沒見過像自己這樣的;或者他家中缺個這么大年紀的meimei;還許是出于小舒眉命運的擔憂。最后,蕭慶卿主動提出,想認她作義妹。 “……我虛長你九歲,文家meimei若不嫌棄,咱們不如以兄妹相稱吧!今后,你若有解決不了的事,不妨派人送信到漕幫……” 舒眉聽聞后,不禁喜出望外。自從離開父親身邊,她的情緒一直很低落。蕭大哥給她的感覺,就像是鄰家哥哥一樣親切。如同她泡在江水中時,抓住浮木一般。這種溫暖踏實的感覺,一直是她夢寐以求的。當下,小舒眉就朝他行了拜兄禮。 馬車離開小鎮時,這位她剛認的兄長,趕了十幾里的遠路,專程護送她們出了城。 跟著她們離開的隊伍里,多了長風鏢局的武師,卻少了寧國府原來派來的兩名護衛。 被丫鬟攙下馬車,小舒眉舉頭向上望去。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幢宏偉的建筑,兩尊石獅子拱衛在門口,威武非凡。巨形的紅色宮燈,高懸在門楣下方,映襯著牌匾上的“寧國府”三個碩大的字體,在夜幕降臨暗淡的天色下,顯得熠熠生輝。 舒眉還沒回過神來,前面早有等候多時的仆役、婆子迎了上來。 快進城的時候,在京郊一個叫“五里亭”的地方,她們被換上國公府派來的馬車。后來在城里大街上躑躅了半天。直到黃昏時分,一行人才到達齊府門口。 這時,有位著裝考究的婆子,帶了一群著紅戴翠的媳婦和丫鬟們,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路上辛苦了,太夫人剛才都還在念叨著。說等你們到了。她們好才正式開席呢!姑娘快快跟奴婢們進去?!闭f著,她伸出手來,就要扶過眼前的小客。 還讓老人家等著,舒眉有些受寵若驚。她回頭望了一眼施嬤嬤,后者嘴角帶著笑意,微不可察地朝她點了點頭。小姑娘斂起臉上的異色,把手伸了過去,搭上那名仆婦手背,輕聲細語地問道:“這位嬤嬤怎么稱呼?” 那婆子眼角帶著笑意,忙不迭地回道:“老奴娘家姓沈。如今在太夫人的上房當差?!?/br> 舒眉以沈嬤嬤呼之。 雙方寒暄了幾句。由兩名提著燈籠的小丫鬟引路。邁步跨入了旁邊的側門。 沈嬤嬤眾仆婦領著她們一路向前。過了垂花門,就有幾位粗壯的婆子,抬了一頂軟轎過來。舒眉見狀上前鉆了進去,被她們一路抬著。沿著抄手游廊,穿過后花園,輾轉來到齊太夫人所居的院子——霽月堂門口。 “請文姑娘下轎吧!太夫人在里面等著呢!”沈嬤嬤的聲音重新響起。隨后,轎簾就被人撩開了。 舒眉深吸了一口氣,鉆了出來。她抬眸一望,發現此處有道月形圓門。她扶了旁邊丫鬟的手,跟著前面引路的沈嬤嬤,一路經過穿堂,踏上正屋前面的臺階。 接著。見到一大群媳婦丫鬟,等候在門口。舒眉被簇擁著進到廳堂的瞬間,屋內原本喧闐的場面,頃刻間安靜下來。 “是文家的丫頭嗎?過來,到老身這里來?!币粋€老婦的聲音響起。 舒眉慢慢抬起頭??辞辶颂蛉岁淌系臉幼?滿頭的銀絲,梳成一個圓髻,插了兩根古樸的簪子,勒住發際的抹額,中間鑲著一塊碧玉。穿了一身棕色五蝠妝花褙子,黑色馬面裙,長得很是慈眉善目,臉上的褶皺,仿若歲月的年輪。 舒眉挺直腰桿,朝羅漢床那邊挪了過去。然后,她按施嬤嬤之前的交待,走到炕前地毯上,撲嗵一聲跪下,跟老人家磕頭行禮,嘴里說了一些吉祥話。 老婦搭了旁邊媳婦的手,從炕上起身下地,一把將舒眉親自扶起,問道:“不必多禮,到了老身這里,就當成自個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