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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的原因。常年缺少光照的室內蓄存著一股透入心扉的寒意。這給人一種錯覺,仿佛借居在此地的并非活物。許辰川捧著水杯走進臥室時,白祁已經坐在了床上,頭顱微微向后仰著,雙目緊閉,兩扇睫毛投下深深的暈影。許辰川清了清嗓子,走過去將水杯放在了床頭柜上。白祁睜開眼伸手去拿,許辰川攔住了他:“還很燙?!?/br>白祁收回手,說:“多謝?!?/br>“啊,不用……”大概是這會兒沒力氣琢磨怎么刺人,白祁說完那兩個字后就不再開口了。許辰川后退一步:“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語聲不自然地頓住了,因為他看清了這個房間。落地書柜里擠滿了一排排的書,中文的,英文的,專業書籍,,字典。擺放得并不整齊,也看不出歸類的標準,甚至有幾本凌亂地橫放在其他書上頭。旁邊是一張寬大的電腦桌,同樣堆著書本,還有零散的稿紙。電腦沒有關機,而是被設了休眠,似乎只要碰一碰鍵盤,亮起的屏幕里就會顯示出網頁、文檔,以及……以及企鵝群的對話框。仿佛打亂的拼圖漸漸顯出全貌,許辰川突然能夠想象這個男人,想象他將自己替他從高處取下來的書帶回家,塞進這只書柜里;想象他坐在這張桌前一手撐著下頜,校對著組里的人發來的字幕;想象他躺在這張床上,在沒完沒了的雨聲里,跟自己有一搭沒一搭地發著語音。“怎么了?”白祁看著莫名其妙陷入了呆滯狀態的許辰川。“……沒什么?!痹S辰川笑了笑,“問一件事,你當年怎么會想到做字幕的?”白祁頓了頓,似乎回憶了一下:“當時有部劇叫?!?/br>“我聽說過?!蹦鞘顷P山千里的成名作,如雷貫耳。“我很喜歡里面的一個主演,就做了?!?/br>許辰川沒想到是這么不高貴冷艷的答案,一愣之下笑了起來:“也是嗎?因為喜歡主教?”“差不多。有問題?”“沒有?!痹S辰川感慨似的嘆道,“我只是到現在才覺得,原來你還活著?!?/br>這整個家就像一具死去的軀體,卻在這一角傳來分明的心跳,輸送出溫熱的血液。而自己是意外闖入山洞的旅人,窺見了無人知曉的一線洞天。許辰川解釋不清那胸口驟然一熱的感覺是怎么回事,說得很抽象。果然白祁挑起眉:“這是在可憐我?”“當然不是,怎么會呢?!痹S辰川立即下意識地否認,“我的意思是……”對方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摩人的主,而且虛與委蛇的安慰對他不起作用。許辰川決定坦誠交代:“如果不知道你就是紙鶴,也許我會同情你?!?/br>“那現在呢?”許辰川想了想:“現在,雖然還是會替你不好受,但以我對紙鶴的了解,他大概不需要吧?!?/br>“嗯——”白祁尾音略微上揚,聽不出是置疑還是肯定。“同情也好,安慰也好,勸說也好,對你都沒有意義,因為那些是給弱者的?!痹S辰川看白祁好像還沒生氣,就說了下去,“關山千里,他想隱退就隱退了,到了想復出的那天就又復出了,連理由都不必給。如果是你做的選擇,旁人說什么都是多余吧?!?/br>白祁一偏頭,借著窗簾濾出的微光打量著床前的人。年輕人的目光浸在幽暗中,清亮得平添悲涼。那其中甚至混雜著一絲隱晦的向往——他見過很多次這種目光,就在今天還從黃老師眼里見過。但從過去到現在,全都僅限于初遇時,僅限于他開口說話之前。而他已經對這個人說過很多很多話了。“網上的事是做不得數的,都是幻覺罷了?!卑灼钣靡环N十分陌生的語氣說,“就像我也不會知道那個叫Chris的新人是誰?!?/br>許辰川愣了愣,才想起他指的是所謂的現實身份,心情復雜:“那不是不真實,只是不全面。不全面沒關系,可以慢慢加深了解啊。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還是相信我所知道的紙鶴?!?/br>白祁笑了起來。輕輕的、意味不明的低笑聲,莫名讓許辰川想起了那些夜里的私聊,以及那時空氣中躁動的情緒。他不自在地別過臉去:“水應該涼了,吃藥吧——”“許辰川,你怎么還沒走呢?”許辰川被毫無緣由地駁了一下面子,頓時下不了臺,只能對自己說不跟這仙人掌一般見識:“打擾了,我這就走?!?/br>“嚇也嚇不走,氣也氣不到,走了還會回來……”白祁自顧自地說,“你的底線到底在哪?”……哦,是這個意思。許辰川沉默了一會兒:“我也不知道?!?/br>他不是沒底線,但只要對著這個人,它就像不存在一般。從什么時候開始?為了些什么緣由?“我不知道?!彼终f了一遍。白祁微微低下眼:“Chris.”仿佛幽深的井水泛起微瀾,那聲音里有痛切,太過微薄,以至不成形狀,轉瞬便無跡可尋。這人今天實在是……太不對勁了。許辰川被喚得心里五味雜陳,暗自猜測大概生病的人都比較脆弱。氣氛在往危險的方向滑去,他不想趁人之危,悶聲說:“早點休息吧,好好養病?!?/br>白祁無聲地舉起水杯,一仰頭咽下了藥片,身體向下滑了滑,對他伸出手。許辰川以為這是要自己扶他,上前兩步彎下了腰。手還沒碰到白祁的身體,就感到眼簾上覆上了一片溫熱。白祁的指尖極緩慢地拂過那片薄薄的、透出血管的皮膚,仿佛在反反復復描摹這桃花眼的形狀。指腹壓在眼皮上,透出一絲壓迫感,許辰川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砰砰”撞擊著胸膛。隔得這么近,他想對方一定聽見了。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然而像一個意識流的慢鏡頭,他清晰地從中分解出唇上柔軟的觸感、對方忽然近在咫尺的眉眼、閉上眼睛之后降臨的黑暗、白祁嘴里清苦的味道、身體散發的異常的熱度、周圍空氣的冰涼。不可思議的寂靜籠罩了世界。井壁上經年累月的青苔蔓延到發膚,將兩人染進一片綠意。白祁沒有加深這個吻,淺嘗輒止地放開他,徑自躺了下去,疲憊地合上了眼睛。許辰川屏息凝神不敢說話,緊張地等他說些什么。過了一會兒,卻聽見他的呼吸漸趨平緩,居然就這么睡著了。許辰川發了許久的呆,躡手躡腳地起身,夢游似的走了出去。******燈火初上,書房中的對話還在進行著。沒有侍衛敢靠近那道緊閉的房門,只怕一不小心讓一兩句對話飄進耳中,這條小命就再也留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