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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覺得很沒意思,她連忙笑著說:“我胡亂說的,叫老李琢磨吧?!?/br> 林積從臘月底開始就沒去過公司,所以明知逃不掉,叫阿嵐去公司幫她封了五百多個紅包發。公司的人果然都等著,那個很兇的屬下叫李煥寧,一向是在信件上兇,面對面的時候像只吃草的羊似的,十分rou麻地說老板的情義無價,拿完紅包才覺得新一年開始了。但阿嵐和陳雁杯腹誹了一會,紛紛覺得應該只是因為林積的紅包夠厚。 林積一方面覺得自己的紅包確實厚,另一方面也覺得阿嵐和陳雁杯兩個人不熟還好,一熟起來就有些勾結在一起對付她的勢頭,所以很沒好氣,等她們都上了車,她又慢吞吞地簽了好幾份文件才下去。 大臻飯店就背對著國民政府大樓,雖然不在一條街,中間又隔著兩堵厚墻,但畢竟區位關鍵,政要出入頻繁,最近更是警戒很嚴,隔幾步就有崗哨,時不時又有封鎖,人潮在崗哨的空隙里穿梭,黃包車上扎著風車,迎風撲簌簌地轉。有小孩子本來在隔壁商場的櫥窗邊哭鬧,她一邁出去,隨便掃了一眼,那小孩子立馬像是炮筒啞了火。 林積一直都知道自己不笑的時候有些兇,雖然不知道她父親長什么樣,但以此推斷,那多半是個非常兇惡的男人,難怪死得早。 她在那里東想西想地出神,陳雁杯在車里說:“你磨蹭什么?快點呀,再等下去我都要長皺紋了?!?/br> 林積答應了,上前一步,黑制服白手套的侍者為她拉開車門。人群在車子周圍游來游去,不知道在冥冥中嗅到了什么氣味,她下意識地轉回頭朝街東望了一眼。 那邊是加拿大人開的Québec咖啡廳,講法語方言氣濃厚,但是菜單便宜,rou醬干酪烤洋芋條土里土氣,半份下肚能頂三天不餓,最愛去那里的窮學生被戲稱為“魁北瓜”,現在門外就圍著這么一群人。其中一個戴紅帽子的小姑娘向她舉起手來,比著口型喊了幾句話。 人聲嘈雜,林積沒聽懂她在喊什么,只看到那小姑娘身旁的青年驀地轉回頭來,軍裝挺拔張揚,眉目鮮明俊秀,翹起的嘴唇還在微笑著說著話,但是一下子就停住了。 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是一塊化石。 ☆、朱庇特之吻 午后日光烈烈,空氣里上下涌動著躁郁不安的因子,浮塵從電車車頂滾落到Québec咖啡廳的紅漆門邊,被推門涌出的氣流推到對面。身后是冗雜的香水味,混雜著廣東話、法語、客家話和北地方言的豕突狼奔,喧囂之中有足足半晌,馬路對面仿佛掛著一張凝固的蒼色油畫。 直到林積向后退了一步,抬手把帽子摘下,露出被黑網紗遮住的面孔,向這邊微微一笑,頷首示意顏nongnong過去。 硬質網紗一挑,油畫上高傲冷漠的無名女郎脫韁跨入紅塵,長眉唇角都如天工造物,露出千里之遙的風情。 是一陣來自荒原的風,在他身邊短暫停駐過。 風有些大,關霄壓住軍帽,左右顧盼著車流,按著顏nongnong的后背帶她沖馬路對面走去。他自己在馬路邊就停下腳,顏nongnong小跑上人行道,先踮起腳尖抱了抱林積的腰,笑嘻嘻地說:“阿七jiejie,好久不見?!?/br> 林積笑著撥了撥她的劉海,目光只在關霄臉上掃過,很快就轉開了。關霄也沒說什么,跟顏nongnong打了個招呼,戴上墨鏡開車去軍校。 那群人都是顏nongnong做話劇社的同學,一聽這就是給他們小劇場的大老板,都起哄要請林積吃飯,有個穿工人裝的男孩子笑道:“都說三少的jiejie比三少還厲害,現在一看哪里厲害?大小姐這么和善,顏nongnong,是你自己害羞吧?” 業余話劇社這種事完全不賺錢,但林積今天尤其有耐心,笑著請他們上樓吃法餐,陳雁杯當即轉頭叫司機開車,“云吞都不請我們吃也就罷了,當著我們的面請他們吃法餐?阿嵐,我請你吃申城黃魚面,加大排加鴨腿還加老虎蛋,辣醬澆頭咱們要他十碟,走吧?!?/br> 說是請客,但林積要是一直在,他們反而放不開,所以她坐了一會就離席上樓回辦公室。她的辦公室在大臻飯店頂層,并不很大,但是五臟俱全,連浴室和廚房都有,但翻檢了一圈,最后只找到半條硬邦邦的法棍,只好打電話叫人送吃的上來,結果等了好半天才聽到敲門聲。 林積抱著電話邊說“船運的細目去催一催”邊走去開門,門一開就皺了皺眉頭,因為是李煥寧帶著顏nongnong上來的。顏nongnong手里提著食盒,里面是最普通的雞絲皮蛋粥,一根油條,一碟油燜冬筍,一碟菜心黃豆。林積坐下吃飯,顏nongnong也在她對面坐下來,把下巴擱在手臂上,“怎么只吃粥?” 林積看著她亮晶晶的圓眼睛,起身又找了一副餐具給她,見顏nongnong果然拿起勺子吃粥掰油條,笑道:“怎么不吃法餐?” “本來在巴黎就每天吃,回來之后關霄又是每天吃,我都要吃吐了?!?/br> “讓他帶你吃些別的?!?/br> “唉,”顏nongnong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放下筷子,“你怎么不高興?” “以后不會了?!?/br> 顏nongnong本來話很多,但說著說著就不想開口了,因為關霄現在一提林積也是偏開頭,懶得說話的樣子。她本來覺得區區五年彈指就過去了,除了父親又老了一點,除了顏泗郁結了婚,家里還添了一個咿咿呀呀的小怪物——其實她理解中的大多數矛盾都呈現為模糊的灰色,表面上會變的東西其實很少,但現在才知道旁人口中說的“三少和大小姐現在關系不好”是真的。 顏nongnong想了想,雖然猶豫,但還是壓低了聲音,“阿七jiejie,有件事情只有行政院的人知道,顏泗郁在家說漏了嘴,所以我先告訴你——你最近要當心?!?/br> 林積抿了一口粥,挑起一側長眉,示意她繼續說。顏nongnong便說:“我們知道你是生意歸生意,但有些人想清黨想瘋了,在那些人眼里,大臻就是‘財路不正’。顏泗郁說他們在準備過幾天選個日子突擊嚴查海關,拿幾只出頭鳥開刀。別的他雖然沒說,但我覺得大概還是在揣摩檢閱使的意思,萬一曹督軍也赤化,大概不會樂見其成。所以你最近要是還跟他們有船運的生意,就……” 她越說聲音越低,林積早就笑得往椅背里一靠,把調羹擱下,又隨手揉一把她的頭發,讓她看自己滿屋子的文件,“你們寫詩還得有主義呢,生意更是沒法歸生意。早知如此,大臻就該只伺候北平津門,不該把手伸到廣州和奉天去,可惜如今人人都穿慣了大臻的平價布,這要怎么收斂?不過錢也賺夠了,真到那一天,我扛一箱金條上船跑路就是了。你收收心,好好談戀愛?!?/br> 顏nongnong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一時氣得埋頭吃飯。林積又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