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
放著一張白紙,上面有一粒藥丸。她雖然不是關家的血脈,但關霄在這上面一向很小心,總是要盯著她把藥吃掉才肯走。林積吞掉藥丸,一邊喝水一邊“嗯”了一聲,順手拉開酒柜,要把昨天朋友送的一支香檳放進去,“我沒想回來?!?/br> 墨藍色的綢緞睡袍上纏著一重一重的海浪,掩住半截勻長白膩的小腿,她踮了踮腳,腳踝連著筋骨扯出隱約的線條,個子雖然高,卻還是沒夠著酒柜頂層。 關霄又翻了一頁公函,從她搭在沙發邊的外套里摸出鋼筆來簽字,然后丟開筆走過去,“那你去哪兒?我又不回來,你不如就在家待著,出去給別人添堵,沒得折了我家的面子。最近那些人瘋得很,到處開槍,平海路又死了個革命黨。你再被人綁一次,鋒山府是不會再救你了?!?/br> 他的手越過頭頂,從林積手中接過細長的香檳瓶頸,輕而易舉向上一送,酒瓶被安置妥當,她從關霄手下微一低頭鉆出去,然后穿上拖鞋推開臥室門。關霄見她要出去,又是一陣郁結煩躁,“我剛才說的你聽見了沒有?” 她提著玻璃杯回了回頭,陽光灑了滿臉,瞇起的眼瞳被透過的光襯得玲瓏流金,神情竟然近似一個淺淺的笑容,“聽見了,不敢。三少的搭救,比刑獄還嚇人些?!?/br> 天氣陰沉,像要落雪。阿嵐正坐在廊下剔燕窩,遠遠見林積披著件薄薄的絨衫走了過來,連忙站起來,“大小姐,今天天冷,你怎么這樣就下來了?我去拿衣服?!?/br> 林積邊走邊說:“不用,里面暖和。端進來?!?/br> 阿嵐想了一會,才明白她是要自己把活端進去做,莫名其妙地又鬧了個大紅臉,低著頭坐在她對面剔燕窩。 林積翹著一條筆直細長的腿,斜靠在椅中看信。寄到鋒山府的信一般都寫著抬頭,寫著林積的就送去林積公司,寫著關霄的就送去關霄辦公室,但也有些老派的,只寫“鋒山府”,她和關霄就誰想看誰看。 這樣的信不多,但兩個人這幾天都沒顧上回家,家里的信攢了一厚疊,阿嵐剛才本想都切開封口方便看,劉媽嚇得一把將信抱起來,劈頭蓋臉罵了她一頓,好像很怕大小姐生氣似的。 但是阿嵐覺得林積人很好,就算把信都拆了,她應該也不會說什么,結果林積十分緊張地看了她一眼,“那可不行。我不怕你看,怕你知道得太多惹禍上身?!?/br> 阿嵐愣愣思忖了半晌,才明白“惹禍上身”的意思。關倦弓元配夫人早逝,關霄其實是關倦弓的獨子,而林積說是鋒山府的大小姐,但林積的生母隋南屏進鋒山府的那一年,關霄都已經八歲了。 隋南屏雖然帶著林積這么個來路不明的孩子,但擋不住自己本事大,波波折折也在關家當了十年的主母,但真要說來,隋南屏在十年間最大的成就恐怕就是給林積找了個顯赫的夫家。 關倦弓之前在日本士官學校讀書,畢業后革命風潮方興未艾,他和同窗的曹禎戎完全走了反路——關倦弓進了國民政府平步青云,曹禎戎跟他談不攏,索性獨霸一方,到后來竟成了西南三省檢閱使。當時關曹兩人的關系僵得很,還是隋南屏長袖善舞,一口氣給林積和曹家大少爺說成了一門親事,關倦弓也就是那時候才漸漸開始和曹禎戎通信。 可惜曹家大少爺還沒等到成婚就被暗殺,沒過多久,關倦弓也出了事。他死后鋒山府亂成了一鍋粥,恰好趕上隋南屏病逝,舊部扈從們整天都在吵林積的去留,在當時鬧出了軒然大波,等故事傳到鄉下的阿嵐家,早已不大真切,最后還是曹督軍放了話,仿佛是“林積另擇良婿嫁人之前,都是我曹禎戎的兒媳”,這才把這件事擺平。 其實鋒山府的老人心里都有數,關家真正的家長應該是關霄。林積又不是關霄的親jiejie,那年被鋒山府公的舊部一逼,她本該順理成章地被掃地出門,但還沒等到掃地出門,她就被殺死關倦弓的刺客劫持走了。 關霄從小最仰賴關倦弓,關倦弓死于非命,刺客又是林碧初,各式各樣的傳聞滿街飛,其中傳得最離譜的大概是說林積也是幫兇,不然她為什么要跟刺客一起逃?當時關霄和鋒山府舊部們的意思一樣,發話要把逃走的林碧初和林積親手捉回來斃掉,差點發瘋把這房子燒光,那顆銀杏樹就被燒了一半,后來是用水泥石灰填補好的。 三少鬧了這么一出,越發顯得他年紀輕面皮嫩難當大任。曹禎戎作為關倦弓早年至交,連夜打了那通聞名遐邇的電話,曹督軍的面子在那時比天大,他要護著自己再也過不了門的兒媳婦,旁人也不能說什么。所以關霄只好去香港把林積找回來,林碧初則是早在香港就被斃掉了。至于林積當時為什么會被那個弱不禁風的女刺客挾持,干脆沒人知道。 三少跟曹家服了軟,鋒山府的面子被他這么一折騰也就只剩二三成,舊部們雖然仍受關霄差遣,但從此就搬出去各立門戶,鋒山府只剩下這姐弟二人。 不過常人想來,再怎么瘋,日子都得過下去,就像關霄和林積。關霄頂著這么個名頭,自然是忿忿不郁。林積一句都沒解釋過,該開公司開公司,該去舞會去舞會,除了給死去的曹大少爺面子沒交男朋友之外,堪稱本分。既然沒什么辦法,兩人便各走各路,就算同住一個屋檐下,也沒什么所謂。 但林積的大臻公司涉獵極廣,從電影、書局到紡織、制衣,什么都有,自然來往的人也十分復雜,除去所謂革命黨,還有前清貴族,也有滬上大亨,甚至還有在東北經商的日本人,總之這些年來受盡詬病,認真要說左右的話,林積兩腳都踩著。其實這種身份在早年最吃香,但如今革命黨被各方擠得無地立錐,金陵越發容不下異見分子,她這樣的資本家幾乎被剔除得七七八八,只是她頂著曹禎戎和鋒山府的名頭,一時沒人來處置。 總之,林積有個把不能給人看的信,其實也不出奇。 眼前的林積沉靜溫柔,光是看樣貌,讓人完全聯想不來她做的那些事。阿嵐吐了吐舌頭,繼續剔燕窩。林積把燈調亮,戴上金絲邊眼鏡寫回信。旋轉樓梯上踢踢踏踏地響了一陣,是關霄下來了,已經換了西裝,手里挽著黑風衣。 ☆、沒亂里春情難遣 從前關倦弓在世的時候,關霄是金陵頭一號混世魔王,軍棍怎么揍也揍不掉一身張狂,仗著好樣貌和衣架子身材亂穿一氣,豆沙、芋紫、荷綠這些顏色穿在別人身上不忍卒看,他穿卻明亮飛揚。 現在沒人打他軍棍了,他反而收了心,既然要在參謀本部里握霧拏云,索性一年到頭除了軍裝和訓練服也就是黑白西裝,從背后乍一看倒像是留洋回來的大人,但一轉頭就是漆黑的眉目,嘴唇有一點圓,唇角天生向上挑著,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