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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雷西插嘴道:“好多人——”兩人齊聲說:“都坐滿啦!”林衍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是嗎?帶我去看看?!?/br>林衍左手一個安娜右手一個特雷西,被兩位長笛天使迫不及待地拉到舞臺一側,觀眾席傳來熱鬧的喧嘩聲,一聽就知道場面確實很盛大。林衍低頭對自己的長笛首席和副首席說:“安娜,特雷西,把所有人都叫到我這里來?!?/br>開場前十分鐘,全員在后臺集合。林衍端詳著這群自己精心呵護了好幾年的小精靈,似乎看到了他們人生之路上柳暗花明的轉角。林衍:“今天來了很多人,大家都看到了嗎?”所有成員:“看到了,先生?!?/br>林衍:“大家知道為什么會來這么多人嗎?”孩子們被問住了,彼此交換著天真不解的眼神,沒人說話。林衍環顧全團,擲地有聲地給出了答案:“因為你們非常努力?!?/br>“學習音樂除了日復一日不停地練習,沒有其他捷徑,在未來的日子里,我希望你們繼續不懈努力,那么十年后、二十年后,將會有更多人來看你們的表演?!?/br>“男孩女孩們,做得到嗎?”所有成員:“做得到,先生!”林衍:“很好,拿好樂器,準備上臺?!?/br>由指揮家EvanLin、長笛演奏家丹尼斯·貝恩、圓號演奏家安德魯·亨利三人聯手打造的普魯斯特管樂團,在十一月席卷赤道的熱帶風暴中橫空出世,為聽眾奉獻了一場超出所有人預期的演出。上半場的最后一首曲目,是林衍和穆康專門為普魯斯特管樂團譜寫的。這場演出林衍沒有拿指揮棒。他站在炙熱燈光下,身姿筆挺一如既往,右手朝向大管和長號,輕點出第一個和弦。圓號和英國管在三小節后加入,和聲逐漸豐滿。音樂廳里場景陡轉,渲染出色彩,聽眾耳邊仿佛拂過一陣叢林野風。這股由音樂塑造而成的幻象之風,是聽眾們聞所未聞的嶄新巧思,是孩子們熟悉親切的寧靜家鄉,而在林衍心間流淌的,則是他無可取代的愛情。短笛和高音小號音色跳躍,自信地說:“得把它們種得自由瀟灑,漂亮精致,才叫本事?!?/br>長笛和降E小號氣息綿延,微笑著說:“還是只有我和你兩個人好?!?/br>大管和長號線條悠遠,溫柔地說:“我百分之八十的作品都是寫給他的?!?/br>全曲結束在一個所有聲部都有的和弦長音,屬于穆康的、天馬行空的和聲被林衍握在掌心,好像那個耀眼靈魂跨越千山萬水,躍然眼前。觀眾席爆發出震天的掌聲和喝彩聲,演出非常成功?;饡邔勇牭脻M意至極,丹尼斯和安德魯坐在臺下喜笑顏開,深知獎學金名額已十拿九穩。唯獨林衍背對著全場觀眾,久久沒有轉身。他被音樂拉扯,又一次接受了穆康的精神洗禮,終獨木難支,無以為繼。我該怎么辦?林衍低下頭,絕望到手腳冰涼,渾身發抖。我真的……好想他。他曾在故事里誠懇退場,獨行經年,明明已久經考驗、飽練世故。可他也曾被他緊緊摟住,親耳聽到他說“我不放手”,說得那么真、那么深,鐫入了林衍的每一縷癡心妄想。“音樂直擊靈魂的那一下,就是你該往下走的方向?!?/br>音樂直擊靈魂的這一下,倒逼出林衍對穆康的刻骨情感,情感燒熱思念,思念猶如潮水,殘忍掀翻了他隱忍兩個月的悲傷無助。十一分鐘的樂曲,超過三十個聲部,每個音符都是和穆康有關的甜蜜故事。音符數以萬計,多到林衍的雙手盛放不下,終滿溢成淚水,奪眶而出,一滴滴穿透回憶、光影與空氣,在指揮臺上烙下斑駁印記。這一刻堪比史詩。面對柴可夫斯基第六交響曲都能鎮定自若的EvanLin,被一個登徒子打亂了指揮家從不出錯的節奏,生涯第一次淚灑指揮臺。堪堪排在“第一次瘦了十五磅”之后,和穆康有關的“第一次列表”眾望所歸地又多了一行。而同樣是在這堪比史詩的時刻,林衍距離給了自己無數個“第一次”的登徒子,不過兩千八百公里。蔓延整個赤道的熱帶暴雨不僅沖垮了非洲高原的排練廳,也摧毀了雅加達北部貧民窟的數棟危樓,包括夏樹劇組放器材和食水的場所。劇組成員連夜把物資搶救出來,搬去了高處的一棟廢棄棚屋。洪水隔天便奔涌而至,卷走了所有能載人的小木船,將劇組和大部分居民一同困在了與世隔絕的貧民窟。夏樹的團隊即便成了災民仍十分敬業,隨遇而安地就地取材,一幀一幀記錄著當地人在洪水中維持生存的卑微與艱辛。夏樹和穆康的臨時住所此刻水深約二十厘米,根據當地標準,屬于“可以住人”的水平。兩人推著一艘勉強能載物的小破船,在光怪陸離里辛苦奔波了一天,于下午五點結束工作,涉水步行幾百米,疲憊進屋。棚屋里彌漫著一股發酵和腐爛混雜的味道,靠北放了兩張小床,一半浸在水里,只剩與人體接觸的部分暫且幸免于難。穆康一屁股坐到床上,接過夏樹遞來的毛巾擦腳。自穆康被夏樹忽悠來雅加達上了賊船后,小腿以下就從沒干凈過。還他媽被雨水淋廢了一臺尚未來得及更新換代的手機。穆康三天以來第十八次對穆康說:“我需要新手機?!?/br>“雨停了曬干還能用?!毕臉湔f,“這會兒上哪兒去給你弄手機?”穆康:“你手機有信號嗎?”夏樹:“沒有,你半小時前問過了?!?/br>“雨什么時候能停?”穆康煩躁地說,“手機是老子的命?!?/br>“據說明天能停?!毕臉浣o穆康遞了支煙,“有靈感了嗎?”穆康把煙點著,猛地吸了一口:“沒有?!?/br>“要聽點曲子找靈感嗎?”夏樹說,“小小在我手機里放了些音樂?!?/br>“柴六聽過嗎?”穆康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已經在這兒循壞播放上百次了?!?/br>世界滿目瘡痍,心情擁擠不堪,兩位藝術工作者相顧無言半晌,一同嘆了口氣。周身煙霧繚繞,身下水波粼粼,兩人盤腿而坐,頗有修仙風范。夏樹抱怨道:“小住得太差,不來探班了?!?/br>穆康:“不來是對的,不然連住的地方都沒了?!?/br>夏樹:“今晚還這么睡?”穆康:“還有別處能睡嗎?”“沒了?!毕臉湔f,“晚上水上來了怎么辦?”穆康就著煙吐出一口濁氣:“上來了再說?!?/br>夏樹跟著吐出一口煙:“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