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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月前,簽定協議的當天,程修神通廣大地聯系到了一個同樣懷孕六個月的Omega。Omega經濟拮據,養不活孩子,又沒錢做引產手術,何岸便用自己的身份證件掛了號,讓那個Omega代替他進了手術室。兩邊默契配合,瞞過了鄭飛鸞指定的醫生。再然后,何岸辭去寵物店的工作,在偏遠的西郊租了一間向陽小屋。為了方便出行,他將房子租在了一樓,回家只需爬半截樓梯,偶爾出門慢悠悠地散幾圈步也不至于太累。程修每周末來看他一次,給他帶些水果、蔬菜、營養品、嬰兒奶粉和透氣尿墊,林林總總堆了一櫥柜。上周程修陪他去產檢,還提議要驗個胎兒性別。何岸想把驚喜留到孩子出世那一刻,于是婉拒了程修的建議,只給孩子取了一個乳名,叫做鈴蘭。鈴蘭是何岸的信息素氣味,淡淡的,貼著皮膚才能聞到少許。程修作為一個寡然無味的Beta,曾經對何岸這種自帶香水的體質非常羨慕,然而一想到這“香水”要用多大代價換取,他就無比慶幸自己是個Beta。Omega是信息素的奴隸,即使被狠狠糟踐過,也管不住一腔傾付的感情。程修知道,何岸還愛著鄭飛鸞。盡管他從不主動談起,可是從生活細節里,程修能看見無數細碎的思念——何岸愛上了熱可可,慣用的馬克杯上印著當時那家咖啡店的logo;鄭飛鸞的手寫協議躲過了被碎紙機粉碎的命運,就夾在何岸常讀的詩集里,空白一面朝外,寫字一面朝里;茶幾上堆著若干商業雜志,每本都有鄭飛鸞的專訪。封面上的鄭少爺君子風度,雙目炯然,Alpha信息素濃烈似火,要將銅版紙燒穿。這年十月,久盛的第二十八家高端酒店在國內落成,遠在歐洲的海濱度假城堡也正式奠基開工。作為久盛實質上的掌舵人,鄭飛鸞這兩個月成了媒體追捧的寵兒。他的身影活躍在各類印刷刊物和新聞報道上,他的名字后面永遠跟著一大串展現撰稿人文學功底的溢美之詞。除了事業,鄭飛鸞的情感狀態也成了引人注目的焦點。年僅二十九歲,功成名就,氣宇軒昂,坐擁二十九座城池,等待著那一個與他相配的Omega出現——這樣極具浪漫色彩的句子光是印在紙上,就足以令人心馳神往。鄭飛鸞一貫避談感情,但記者依然會抓住一切機會提問。畢竟藏在股價和報表里的數字冰冷難懂,情感狀態卻是直白且鮮活的,誰都可以一探究竟,所以即便是最正統的商業采訪也難免要試著提一兩句,萬一當真問出什么來,就算賺到了。幸運的是,這次鄭飛鸞沒讓記者們失望。他一反常態,數度在采訪中表明自己仍舊單身,心無所屬。被問及擇偶標準時,他簡單明了地表示:擇偶是大事,必須慎之又慎,兼顧理性與感性,不會受信息素支配。甚至笑言,如果有Omega試圖依靠信息素嫁入豪門,最好趁早換個目標。何岸買了每一本有他的雜志,所以這些刺眼的話,何岸每一句都看到了。他沒有扔掉雜志,只是取出黑色油性筆,把傷人的諷刺一句一句涂掉了。但總有一些東西是他涂不掉的,比如登在八卦雜志上的大幅照片。商業雜志走正道,八卦雜志走歪道。娛記們從相機的各個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五年前的偷拍,那些或模糊或清晰的圖片流出印廠,散向四面八方。所有人都看到,當時陪伴在鄭飛鸞身旁的名不見經傳的小男星,正是如今火透娛樂圈的謝硯。記者們一窩蜂地追問謝硯,謝硯否認,又一窩蜂地追問鄭飛鸞,鄭飛鸞冷笑。雙方閉口不談,五年前的愛恨情仇在熒屏上成了一個塵封而半透明的秘密。何岸吃醋、嫉妒,整夜整夜地失眠,可他又那么羨慕,羨慕謝硯身為Omega,依然能做那個開口撇清關系、保留尊嚴的人。不像他。他是祈求著要留下,卻被鄭飛鸞驅逐的。何岸又愛又懼,混亂得辨不清自己在盼什么——是盼著鄭飛鸞回心轉意的寵愛,還是盼著能掙脫信息素的囚禁,割舍掉自己卑微無望的感情,也像謝硯那樣,決絕地說一句“我和他沒有關系”?第八章半夢半醒之間,擱在沙發靠枕底下的手機響了起來。何岸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循聲摸索了一陣,將它抓在手中,低像素的屏幕上正顯示著“程修”二字。“晚上好?!?/br>何岸接通電話,打了個招呼。“何岸啊啊啊啊啊,我以為我活不到給你打電話的一天了!萬惡的資本主義,冷血的黑心資本家,良知給狗日了八百遍,可憐的小修修今天也被壓榨光了剩余價值,連骨頭渣都不剩了!”程修一開口音量直逼九十分貝,一副快要魂歸西天的慘樣。何岸不禁笑了:“怎么會,你明明活力四射的?!?/br>“那是因為小鈴蘭在茁壯成長,給了干爹活下去的勇氣!”程修一肚子馬屁,張口就來,“這周怎么樣,我們鈴蘭乖不乖,長大點兒了沒?”何岸看向自己的腹部,高聳的弧度已經擋住了蜷起的雙腿。他溫柔地說:“它挺乖的,比之前又大點兒了。不過個頭大了動靜也大,沒事總愛瞎折騰?!?/br>“是嗎?”程修擔心起來,“害你疼了?”何岸扶住酸痛的后腰,在沙發上換了個側臥的姿勢:“疼倒不怎么疼,就是我最近……挺容易心慌的。你也知道,鈴蘭少了飛鸞那一半的信息素安撫,月份越大越鎮不住,我怕捱不到足月就要出來?!?/br>“別別別,你可千萬別烏鴉嘴!”程修原本困得臉都埋進了枕頭里,一聽這話,整個人像攤煎餅果子一樣鏟了個面,噼里啪啦往外嗞油花,“這才九個月,哪兒那么快生啊,絕對是心理作用!記住了,是心理作用!”“好好好,心理作用?!?/br>何岸失笑,順著他的意思改了口。程修說完就發覺自己有點自欺欺人了,活像一個不敢面對現實的小孩。他哀嚎一聲,揪著枕頭大呼小叫:“何岸啊,甭管是不是心理作用,你都得給我熬住,知道嗎?這周我忙得命都快沒了,吃飯爭分奪秒,能手抓絕不伸筷子,根本抽不出時間去看你。你住那鬼地方又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不堵車也得開一個鐘頭,萬一提前發作了,連個能送你去醫院的人都沒有。你加把勁,爭取熬過元旦,我忙完這堆稀爛的破事兒就去陪你,行不行?”“行,我知道了,一定叫鈴蘭乖乖的?!焙伟睹嗣亲?,給了程修一個保證,又問,“公司那邊出什么事了?我記得去年年末你沒這么忙啊?!?/br>程修捶胸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