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83
李夢陽叫下方的議論聲氣得心亂,上臺第一件事就是先澄清了自己名號的來歷。不是慕吳中唐寅,而是慕盛唐詩篇。他欲宗法漢唐、揚復古之風,是為一洗明詩蘼弱之風,重展格高調逸的盛唐詩風。臺下游人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有真才士雜在其間,都為他這說法傾倒,連聲叫好。惹得不懂詩法格調的百姓也跟著叫好,烘得場中也是一派熱烈氣氛。李夢陽越發受鼓舞,將自己對錦衣衛新篇的理解、對北征故事中慘烈的邊關殺戮當配古拙沉厚文風的想法細細解說起來。他文彩絕佳,說話也極富感染力,講起邊關戰事的慘烈,韃靼鐵騎蹂·躪的殘虐,叫臺下游客們隨著他的話語潸然淚下,渾然忘了自己身處游園會中。李夢陽洗清了名聲,轉身回到臺下,接著是王九思、邊貢二人第次上臺。最后一個上場的,才是被崔燮叫來做替補的李兆先。他卻天生有點怯場的毛病,當初cao童子業時就曾暈過場,若非崔燮把他拉到家里??剂藥讉€月,后來也沒這么容易中進士。如今到了戲臺上,他那暈場的毛病又有點兒犯,拿著小抄都讀得不大順當,在場上站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說出一句:“若我監修,將延續前兩部的文字風格?!?/br>臺邊侍者拿著鐵皮喇叭把這句話喊出去,還等他說下一句呢,卻半天都等不來了。李兆先漲紅著臉,看著手里叫汗水浸透、字跡模糊的小抄,絕望地揮了揮手:“沒了,就這樣吧?!?/br>他頭也不回地奔回臺下,侍者們舉著喇叭不知該不該重復他最后那句話??傻紫履敲炊嘤慰偷戎?,若不說一句就沒聲了也沒法向客人交待,只好先告訴游客們前海公子已經講完了,同時派了個人去后臺問崔燮。一連幾段長長的演講后,居然來了這么位痛快的兩句就完的,臺下客人們都有些措手不及。怎么就走了?也沒別人接著說了?混在人群中的眾錦衣衛千戶、勛貴外戚們也跟著亂了一陣子,成化年間代管錦衣衛事的懷寧侯孫輔之子應爵下意識問道:“姚千戶,你怎么看?”姚千戶還沒怎么看,周圍坐著的人就先伸長脖子,想看看姚千戶在沒在這里了。孫應爵忙喊道:“玩笑!玩笑!我們這不是臺上沒人,不知出了什么事,和朋友問著玩兒么!”這滿院子擠擠挨挨的都是人,真叫讀者們認出謝鎮撫和千戶們,他們這群人就都別想走了。靖遠伯、平鄉伯等人家的勛貴子弟毅然站出來擋在外面,攔阻斷鄰座的目光,忍到那些好奇的目光收走。謝瑛是知道崔燮請了幾位新作者的,數到李兆先這里正好夠六位,便低聲告訴眾人:“估摸著后面沒人了,該投票了?!?/br>對啊,該投票了,投誰呢?眾人又想問一聲姚千戶怎么看,但剛被左右鄰座嚇著,不敢再叫名字,都擠眉弄眼地看著姚千戶問“你怎么看”。結果他們不叫了,旁邊鄰居倒叫他們勾起了學謝鎮撫的癮,“姚千戶,你怎么看”的聲音此起彼伏,鬧得姚千戶好幾回以為是自己這邊有人在叫他,頻頻回頭。八位評委老師就是在這片聲浪中上的臺。成化二十三年五位經魁在前,遷安六才子中的郭、湯二人居中,最后是弘治九年狀元王守仁壓軸,浩浩蕩蕩上臺,坐在了一片新換的雪白屏幕后。臺上絲竹重振,人影重重,浩大的聲勢將所有游客們的目光心思都重新拉了上去,便沒人注意到園子側門里,一隊穿著深色綢衫的中年文人悄悄混到了觀眾席里。幾架竹軸布卷的畫影卷也被抬起來,從舞臺下小門里悄悄送了進去。八位評委背對著屏風坐定,六位作者則坐在他們對面更靠里些的一排椅子上,凝神靜氣地聽著評委老師們點評。評委背后的畫軸被人轉動起來,讓游客們排了一下午隊的畫面重新展開,評委老師們就在臺下客人激動的呼喊叫好聲中點評起了眾人的文字。畫影從頭放映,老師們一字一句地讀著文稿,點評文字、意象、氣調、格局……相當于手把手地領著臺下觀眾重看一遍。臺下許多不識詩書的客人直到這時候才聽懂了文字間潛藏的真意,領會了那些看似平常的文句中的妙處。點評到最后,畫卷被收起,一面白紙屏立在畫影框后,幾位評位各自起身,在紙屏最右側的“白鏡生”三字下方寫下自己的名字和所評的分數。崔燮走在第一個,提著聯筆立落提下“評委崔,十分”。費宏接過筆,寫下了“評委費,九分”。墨跡透紙洇出,觀眾們從臺下亦能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幾個反向的名字和數字。崔、費、劉、涂、程,這整整齊齊的排序讓還記得成化二十三年那場會試的人,心中隱約有了猜想。但評委們既不露面,也不出聲,寫的字更都是規規矩矩的館閣體,他們也不能因這巧合就認定對方真是那五位經魁——除非直接跑上臺去,當面抓住那幾人。臺下的官員仕子們除了要猜作者,又多了份要猜出評委的心思,眼神和腦子都忙個不了。不認得他們的倒簡單,在臺下盯著評委老師們打的分,一門心思地高喊“十分!”“十分!”“十分!”轉眼之間,八位評委都評完了分,祝枝山共得了七十四分,卻是因為文字偏向輕松詼諧,少了幾分征伐海外的英雄豪氣,被幾位評委扣了分。他并不以這點失分為意,灑然起身向評委老師們道謝,那五位作者也都起來恭喜他得了高分。臺上老師和新作者們說笑幾句,唐伯虎的畫影又被搬上臺,八位老師繼續準備點評,有仆役抬著評分的長幅下去,叫下面的讀者看得清楚些。不少人抱怨著不該給白鏡生低分,還有些真心喜歡他的,鬧著評分不公。但轉眼間絲竹又起,畫影再開,老師們開始點評起逃禪生的文字,那些說的也好、鬧的也好,都忍不住坐回去看畫影了。攏共每人不到二十張的彩圖,叫老師們逐字逐句地拖著評,也只評了一頓飯工夫。六人的成績在紙上依次排出來,卻是李夢陽的最高,只叫湯寧扣了一分,嫌他文字太古樸,不夠淺近。而得分最低的卻是李兆先——他仿的是前人文風,不如別人出自心本心的文字渾融自然。他倒也不在乎,只笑著說:“反正落后的是前海公子,不是李某。只能說這等描摹前人的寫法不易出彩,將來我等寫稿時要仿好空同兄的文風,恐怕還要再多加揣摩?!?/br>臺上和樂融融,臺下的讀者們卻陷入一片混戰。“明明是逃禪生寫鄉愁寫的最動人,憑什么逃禪生不是第一!”“碧山居士才寫出了我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