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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印一部二十萬字的農經出來,幾個百姓能買能看?就是有識過幾個字的買來看了,見這么一大篇字,看著無趣,隨手也就丟掉了。我是想把這種地的法子畫成百姓們愛看的連環畫本,甚或是說書人的本子,叫人先肯聽進去,聽進去之后或許就有按著試行的了?!?/br>他雖然是把這些法子呈給皇上了,也不保障各地就能推行。但如果從民間下手,叫百姓們先能知道這技術,有人感興趣、試行了,見著成果,往后自然會用下去。而那些看著試用者增產增收的鄉鄰們也會跟風。祝枝山仍擰著眉問:“那我該如何寫?你要我給你寫畫本的底稿還可以,說話本子我是真從未想過要寫?!?/br>那倒不要緊,崔家那連鎖“清茶”鋪子里有好多民間藝術家,把連環畫給他們,人家自然會改編。崔燮微笑著說:“我何曾讓枝山為難過?這東西如何寫我已有了想法,你看著添補,總之就是要吸引人就行?!?/br>這些農科知識,哪怕用再好的彩紙彩畫,設計得再精美,印出來也一樣枯燥。他是打算把自己研究出的栽植手法摻進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故事里,做一套和幼兒識字圖畫本差不多的農業知識科普畫本。比如某貧困山民偌大年紀娶不上妻,偶爾在山中捉到幾頭小豬,便用橡子、豆粕、棉粕摻和煮熟的白菜喂豬,又每天把豬圈打掃得干干凈凈,在圈外灑石灰以消毒。如此科學喂養、防治疫病,到年底養出了二百斤的大豬,幾年下來就成了富戶,后來娶妻生子、兒孫滿堂。比如某山村少女勤勞能干,在家里編竹籠養雞,讓雞糞漏到竹籠下,又不許外人輕易接近雞舍,常用石灰水消毒,養雞便少生病。家中因此富貴,兄弟們能讀上書,少女也嫁給了俊美的秀才。比如某地即將豐收,卻遇上撲天蓋地的蝗災。新任知縣苦求神仙,有老神仙半夜托夢指點他滅蝗絕根之法法?;认x夏日易在沼澤產卵,卵生得淺,冬日則在深地下,地表有一片片坑洞,翻開土即可掘出滅種。知縣即命人找到蝗蝻滋生之地,燒絕其卵,又與當地百姓共捕共食烤蝗蟲,平息了災荒。首輔因此看中他,把女兒嫁給了他……不等他再比如,祝枝山就攔住了他,擺了擺手說:“這不就是志怪故事嗎?這個我雖沒寫過,看卻看過不少,比容易得多。只不過這樣的話本每年光在我們吳州就能出上幾十上百本,恐怕看的人不會那么多?!?/br>說得好!祝枝山同志已經有了主動為他們出版印考慮的主觀能動性了嘛!崔燮眼神一亮,站起身來拍了拍桌子:“枝山一言警醒我!雖然以枝山之才,再俗氣的文章也能寫得不落窠臼,不過咱們做這些是叫更多百姓們知道書中所寫的技術,那就不妨借一個背景……”借個時下流行的三國演義、水滸、說岳或是錦衣衛背景,把這些故事加到名人身上不就行了?故事怎么編都行,不一定要依他想的,只要能把技術實施流程插進去就行。若是祝枝山實在不知道怎么寫科普內容,就留段空白給他自己寫,最后修訂一翻就是。翰林前輩們寫錦衣衛院本、連環畫腳本時就是這么合作的,只有祝枝山來時,趕上開新項目,始終是自己一個人做。往后有更多新鮮才子加入,他也得跟前輩們一樣,學著按人物分出不同劇情線,各負責一條或幾條線,再和同事們配合著收整成書。祝枝山想起崔燮那號稱二十萬字的農書,便真心盼著唐寅、都穆、文徵明進京,更盼著王守仁看重的李夢陽能立刻加入進來。王守仁也不辜負他,沒過兩天便找上李夢陽,直率地問他:“獻吉兄可知西涯公的弟子,成化二十三年狀元崔燮崔和衷?”當然知道。李夢陽打從進入朝廷,不,打從成化二十三年那場春闈結束,就沒少聽見崔燮這個名字。在他處處以才學驕人的人生中,唯有這位五元出身,只在解試時因遇上老師做考官,不能拿著個解元的前輩,能讓他覺得自己的文采在對方面前無施用之地。他是以詩詞文章立世,崔燮卻是出書教這群讀書人的,比都比不到一路上。而且崔燮文采也不弱于人。那幾篇中試文章確實寫得極漂亮,不似時下的沖淡靡弱,頗有幾分唐代古文大家的質樸慷慨,合他的心意??上Т巳藰O少寫古文,流出來的都是些時文制藝,中試之后更是沉迷于編撰科舉用書,自己只在書中偶爾刊出一兩段答案或是應試經驗之談。那些書他應弘治五年鄉試時都看過,然后才知道前科鄉試他為何落第了。他原以為那些什么名家筆記不過是之類的文集,書封上那些國子監、翰林名師不過是編書的胡亂借了人名加上的。他自恃才冠一世,根本不屑看別人講的制藝套路,曾有朋友要借他看,他還作詩諷刺了那套書幾句,令朋友羞憤離去,險些與他斷交。直到后來投在楊一清門下念書,被恩師送了一套,他才知道了自己的狹隘——那真的就是名師,是朝廷大臣們對經義的解讀。講義之后還附了針對性的題目和答案,讓人做題目驗證自己是否真的讀懂了書中內容。那些答案中就有崔燮的文字,一如既往地利落明快、言簡意賅,卻沒有中試文章里那股奔騰痛快的氣勢,叫人不夠滿足。他有心見崔燮一面,可弘治六年他進京赴考時,這位前輩早就回鄉守孝了,直到如今才回來……李夢陽斂起思緒,問王守仁:“伯安這么問,莫非是有機會叫我見著這位崔侍講?”王守仁微微一笑:“不只是見,咱們讀書人在一起,不就得談文章么?和衷兄在鄉間新作了許多文章,寄給我的才只是其中極不起眼的一篇。他有幾篇文章實在是足以傳世的名篇,布局新奇、內容精深,發前人所未有。我讀之再三,斯可謂國士文章矣!”他說得句句真實,絕不夸張,但跟李夢陽想象出的絕世佳文岔出了十萬八千里。李夢陽讀過,已覺著思玄而辭舒,有皡皡氣象,更想知道叫王守仁夸成這樣的幾篇文章是什么樣的。他胸中懷著期待,慨然允諾:“只要崔侍講相召,夢陽必推卻別人,去赴他的約?!闭f了兩句,又想起幾位與自己在詩文上志向相投的朋友,問道:“可否請邊、王二位賢弟同去?還有李伯徵賢弟,他是西涯公之子,與崔侍講必定相熟,咱們一道做個文會,暢談詩詞文章,豈不熱鬧?”他說著說著,仿佛看見王守仁看過來的目光中帶上了一絲憐憫,但那絲情緒就像是他的錯覺,很快就消失不見了。王守仁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