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詹米第一次直面死亡——不是遠處那不知是什么人的死亡，而是身邊，他父親的一部分，在這里死去了，就埋在那片墓地里。

“然后呢？”格雷眼睛瞪得溜圓。

“……然后他就把我扔在墓地開車走了！”詹米舉起雙手，“再發現時車好像炸開了一樣，人一個多月音信全無！他的助理都開始籌備葬禮了！”

“結果他好像是悲傷過度，以龍的形態療傷去了——維持龍形時的情感比較簡單，會好受一點?！闭裁紫肫鸶赣H痛不欲生的樣子就心有余悸，“雖然他現在一副游戲花叢的樣子，我其實很懷疑……他沒辦法再真的動心了?！?/br>
“哎……”格雷感慨不已。鐘情法術和命定之人，一邊是生理成癮，一邊是心理依賴呢。

***

一直到周一，詹米也沒考慮好。格雷懶得陪他自怨自艾，獨自去上課了——今天又有倪爾教授的算法。

隨著課程進行，教室里的人越來越少，清醒的人就更少了?，F在偌大的階梯教室里，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幾個人。

“大家都往前坐吧，我可以小聲點?！蹦郀栆?。教室里幾個學生互相看了看，拎起書包坐到前排。

格雷有點緊張起來。離倪爾近了，他又感覺到初次邂逅時那微弱的電流感，汗毛都豎了起來。每當倪爾和藹地直視他，沖他微笑，格雷耳朵都會燒灼不已，連忙低下頭翻書記筆記。

又是艱深的一課。格雷并不確定自己完全理解了那些數學推導，不過應付每周的編程作業還是問題不大。

這一天下課后，倪爾沒有馬上離開。

“你們大二了，可以申請加入我的課題組做些小項目?！彼硎?，“我主要做算法的理論研究，也會和企業合作，做一些大數據處理的優化。感興趣的請發郵件給我?！?/br>
“不過——”他咧開嘴，露出一個無比炫目的笑容，“請不要把這個消息外傳，我只會接受在座各位的申請。這是對不認真上課的小小懲罰?！?/br>
倪爾沖下面眨眨眼。格雷被電得心臟驟停，趴在桌上歇了好久都沒緩過來。

“你們要去申請么？”幾個人議論起來。

“如果不介意一輩子打光棍的話?！庇腥嘶貜?，“真的，如果你在倪爾的組，接近你的無論男女，只可能是為了他?！?/br>
“哎……”有個女生終于說出了大家羞于啟齒的心聲，“那要本來目標就是教授呢？”

“那就更沒戲了?！薄爸槿耸俊北硎?，“倪爾從沒接受過任何人，還開掉了不少纏著不放的學生?！?/br>
格雷倒是不太介意這些。他只是擔心加上實習，自己會不會沒那么多時間研究魔法了。不過目前他這方面進展實在緩慢，換換腦子也許挺不錯。

反正……申請了也未必能被選上嘛！格雷晚上研究了一番倪爾頁面上的論文和項目，發了封郵件過去。

***

格雷坐在倪爾的辦公室外，和前一天課堂上的所有同學面面相覷——包括那個警告大家跟著倪爾會孤獨終老的學生。

“歡迎?！蹦郀柎蜷_門，放大家進去。他的寫字臺在房間一頭，辦公室大半空間都被一張會議桌和一圈椅子占據。

“你們都對我的工作感興趣，我很榮幸?！蹦郀栭W著他整齊的牙齒，“可惜我能力有限，每年只能收一名大二學生。所以……麻煩大家做個小測驗吧?！?/br>
試卷發下，格雷匆匆掃了一眼——五道題涉及了課上的內容、倪爾的論文，以及企業項目的簡化版。他慶幸自己前一天臨陣抱了下佛腳，埋頭答起來。

但他很快意識到，倪爾選拔的恐怕不止是學識。那家伙在學生們身后轉來轉去，時不時探頭看看每人都在寫些什么。幾個人明顯亂了陣腳，匆忙涂改中，筆尖劃破紙張的聲音不絕于耳。

最后倪爾收到的幾張紙里不少都皺得咸菜一般。他迅速翻看了一遍：“謝謝，我會郵件通知你們結果?！?/br>
但當大家魚貫而出時，倪爾的手落在了格雷肩上：“這位同學，你留一下?！?/br>
第103章請家長

“……教授？”

格雷的臉從脖根燒到頭頂，努力想抬眼正視對方，卻只能顫顫巍巍忽閃睫毛。

“薩·格雷?！蹦郀柊迅窭椎拿帜畹孟袷自?，“接下來有課么？”

“沒……”

倪爾點點頭。他手一揮，門砰地關上，一個響指，鎖自動擰緊。

格雷嚇得呆若木雞。倪爾摸了下他的耳朵，撤銷上面的變形咒符。

“果然?！彼皖^沖格雷微笑，“好久沒有見到同胞了。我在精靈里叫加弗里?！?/br>
格雷一臉震驚看著倪爾攏開卷發，露出和自己一樣尖細的耳朵。

“辛希亞?！彼▏?，竭盡全力抵御著與倪爾之間越來越強的電流，心臟難受得幾乎顧不得花癡了。

“你多大了？”倪爾問，“——真實年齡?！?/br>
“……20?！?/br>
“這么年輕！怪不得沒聽說過你?！蹦郀栞p笑。房間里空氣稀薄得難以忍受——剛才測驗時明明沒這么嚴重！格雷扶著桌子，希望自己不要丟人現眼暈過去。

“不過相對于年齡，你的特有能力還真是強啊?！?/br>
格雷終于抬起頭來：“我……沒發展特有能力。叔叔用高級符咒組合沒測試出來?！?/br>
倪爾笑了：“你當然有，而且和我的種類差不多。沒感覺到么？”他的手指撫上了格雷的臉。

格雷腳下的地板被抽掉了。他好像懸浮在無邊的星空中，倪爾和自己是宇宙中僅有的存在。格雷完全不會自控的魔法劇烈波動著，在兩人間形成的共振搖撼著他的全部身心。

格雷全身的血液都涌入了頭頂和兩腿間。他顫抖著，眼睛里全是激動的淚花，迷迷糊糊看著倪爾的臉慢慢靠近自己——

他們應該在一起。他們必須在一起。他們一定會在一起。整個世界的存亡都維系于此……

“對對對對不起！”

格雷猛地向后一仰，躲開倪爾的手，幾步竄到門口。

“我我我我我忽然有事，可可可可以……先走么？”他笨手笨腳使勁擰著門鎖，幾乎要哭出來。

“告訴薩奇——加弗里向他問好?！蹦郀栐谒淅镙p語。他幾乎貼著格雷的背，手把手幫他打開鎖。

格雷終于拉開門，落荒而逃。

***

格雷足足逃出去好幾幢教學樓，才喘息著停下來。

一停下來，他又懊惱得只想找塊豆腐撞死。

啊啊啊啊啊啊男神摸了下他的臉，他就嚇跑了?。?！有比這更慫的么么么?。?！

他有點想回去找教授道歉，又怕自己做出什么更失控的事情，急得在原地連連打轉。

呼吸，呼吸，呼～吸——格雷閉上眼睛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