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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祁一下子仰倒在羅漢床上,滿臉都是掙扎之色。 他母族方家和大理寺卿莊駿有些過節,在政見上也頗有不合。 方家是大族,他曾外祖父又是吏部尚書,門生故吏遍天下,就算旁枝末節也不知道有多少。有時候某地一個官員犯了事,最后總是托庇到京中這層關系上來,所謂官官相護,方家也不能丟開不管,總要想著打點打點。 是以大理寺常年在辦案之后被他曾外祖父的勢力施壓,案件往往不能秉公辦理,這莊駿雖然不是什么剛正不阿之人,可屢屢受此掣肘,和方家的矛盾也就日積月累,不是一日兩日能夠化解的了。 莊家送了孫子進宮,卻不一定就站在他這邊,最終結果如何,還要看他如何承諾莊家日后的前程。 但看他曾外祖父那個意思,似是不想讓他和大理寺卿府上有什么瓜葛,頻頻逼他想法子見怪于莊揚波,然后換個侍讀進來。 這對于脾氣本來就不好的他來說,原本并不是什么麻煩事,可是一想到一旦按照曾外祖父的意思做了,自己日后就真的只能依靠母族的勢力了。 莊家也是重臣…… 重臣的支持,總是不嫌多的,不是嗎? 可如果曾外祖父因此而對他失望…… 劉祁越想越是煩躁,大叫了一聲將臉埋于靠墊之中,恨不得能有個智多近乎于妖的謀士為他參詳參詳。 可惜他身邊除了曾外祖父安排的人,什么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 一瞬間,他似乎理解了當年父皇硬逼著他做個決斷的含義。 依仗著母族的力量雖然能一帆風水,可到了不方便讓后戚參與的時候,他霎時間就變成了孤家寡人,連個交心信任的都沒有。 “殿下,莊侍讀回來了!” 門外的宮人在外間通報著。 “這么早就回來了?” 劉祁奇怪地看了看天色,莊揚波五日一休沐,早晨走的,明天早上宮門開的時候再回來也行,怎么現在還是當日,宮門也沒有落鎖,就回來了? “奴婢也不知情,不過看莊侍讀的樣子,像是不太好,是哭著進門的呢?!?/br> 劉祁原本還想再躺一會兒,現在實在是沒什么心力去處理雞毛蒜皮的小事,可聽到宮人的話后還是打起了精神,從羅漢床上爬了起來。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難道又被他祖父罵回來了?隨我去看看!” 這邊劉祁起了身,去了前殿,一進門就看到莊揚波哭的渾身直抖,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顯然哭了許久,傷心極了。 “你們看著做什么!去準備盆子帕子給莊侍讀擦把臉!還有你,熬點糖水來,哭成這樣別暈過去了!” 劉祁看著一屋子人無措的樣子就來氣,炸著毛將人人都臭罵了一頓。 這些宮人見劉祁來了,忙不迭地去忙吩咐的事情,待劉祁走到莊揚波面前,腰還沒彎下,就見著莊揚波撲了上來,大哭著叫道。 “嗚嗚嗚嗚,殿下,我爹在回家述職的時候遇見了山賊,現在下落不明了!嗚嗚嗚,家里現在亂成一片,我娘不讓我在家里呆,把我趕回宮里來了!” 劉祁心中“咯噔”一聲,頓時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莊揚波還在傷心的哭著。 “您說我怎么坐得???我回去時,我娘都病了!祖父也像是垮了一樣,我去向他請安喊了好幾遍都沒有反應過來,根本就沒罵我的那個力氣了……嗚嗚嗚,管事的說,消息傳回來兩天了,大理寺已經派了人去當地勘查,陛下也命令禁衛軍一同去剿匪,可我爹還是沒消息啊……” 劉祁心如亂麻地摸著莊揚波的小腦袋,口中隨便安慰著:“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真要是出了事,還能讓你找不到人?” “嗚嗚嗚,殿下您真是好人,他們都只知道吼我,說我是小孩子,不用管那么多……” 莊揚波抬起頭,鼻子哭紅成了一個球。 “您說怎么會遇到山賊呢?我爹身邊至少帶著七八個家人,走的還是官道,偏偏春日連連下雨,官道半路被滑下來的山石堵了,就改了一小截路,就遇見了山賊……死了四五個人……嗚嗚嗚,我爹身邊的家人都是會武的,什么山賊這么厲害啊……” 劉祁越聽心中越是可怕,只覺得手下摸著的不是莊揚波的腦袋,而是什么可怕的東西,竟有些伸不下手去。 這件事的手法…… 倒是像曾外祖父一貫的手段。 難道曾外祖父得到了什么消息,莊揚波的父親回來要受到重用?不但重用,還會影響到方家的地位? 不,是怕自己有了新的靠山吧…… 劉祁的懷里,矮小的莊揚波哭的渾身guntang,可攔著莊揚波小聲安慰的劉祁,卻感覺如墜冰窟。 他的眼前,浮起了父皇那張滿是嘲諷之意的臉。 難道…… 他才是對的? ☆、第70章 沖天?落地? 傍晚,用過晚膳的劉凌和殿中伺候的宮人說了自己要回含冰殿取些東西,帶著兩個侍衛就向著冷宮而去。 戴良的傷要好好休養,即使他很想跟著劉凌一起去冷宮看看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但還是不得不留在東宮休息。 原本,這樣的行為是不被允許的,因為他才剛剛遇了刺,在外面到處走動,若是再被刺客尋到了可趁之機,就不是有驚無險那么簡單。 可是現在劉凌的心亂的很,又沒有什么人可以商量,王寧還不在身邊,在東宮實在是坐不住,總是想要回冷宮去轉轉。 只有去冷宮,他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為此,他磨了保護東宮的禁衛統領好幾天的時間,對方終于答應派兩個侍衛跟他一起去冷宮,只是天黑之前必須回來。 一踏入冷宮的大門,劉凌躁動的心就冷靜了下來。 幼時的缺衣少食,少時蒙受諄諄教導,而后得遇名師,他的路,從來就不是走的一帆風水,竇太嬪說過,“當你處在最低谷的時候,無論往哪一個方向,都是向上”,更何況,他現在已經走到了自己都無法想象的明亮之處,不再是那個蜷縮在冷宮里的小可憐兒。 雖然自己現在遇刺,可若不是遇刺,他又怎么能得到父皇的重視,甚至得到可以旁聽早朝的機會? 福禍相依,古人誠不欺我。 “殿下要取什么就盡快,天快黑了?!眱蓚€侍衛也曾聽過冷宮鬧鬼的傳聞,一進入蔭涼的含冰殿,只覺得身上毛毛的,不停的摩擦著手臂。 劉凌身負先天之氣,從不畏寒,雖說春日潮濕含冰殿里更是如同水洗過的一般,他卻沒有什么不適應的樣子,輕車熟路地朝著自己的寢室而去。 宋娘子一早得到了消息,從內室里奔了出來,對著劉凌噓寒問暖,帶著一絲懼意看向兩個高大的侍衛,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