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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如電般射向方孝庭,方孝庭臉上還是一副憐憫的表情,待發現皇帝看了過來,連忙低下頭微微躬身,避開了劉未的眼光。 “命人將御史中丞李源抬下去,此人直諫而死,理應厚葬?!眲⑽闯林樣袟l不紊地安排著接下來的事情:“著太常寺官員進宮,議定李源的謚號和喪葬之事,其余諸人,即刻離開宮中……” 他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樣,心中更是一陣挫敗,只死死地看著李源的尸體,冷聲命令: “散宴!” “是,陛下!” “陛下請保重龍體……” 好好的宴席吃成這樣,后面大皇子要知道自己暈過去能牽出這么樁事來,恐怕又要再暈一次。 待人都離開的差不多了,劉未召了身邊一個侍衛,讓他去請剛剛離開的沈國公回來。 他今日在麟德殿匆匆忙忙就走了,不僅僅是因為外朝還有許多大臣等著他主持宴飲,而是在等一位老臣打探來的消息。 沈國公戴勝一脈是開國國公,一直深受君恩,只可惜從第三代起,子孫多為紈绔子弟,大多不成器,在吃喝玩樂一道上門門皆精,什么文韜武略,是說起來人人都搖頭。 正因為如此,雖然沈國公滿門勛貴,但歷經幾代在朝堂上也沒見過幾位站的住腳的,子弟們一級級降襲下去,也都快不入流了,唯有嫡脈還頂著國公之爵。 但世間的事情有得必有失,也是因為沈國公一家都是昏昏碌碌的庸人,每次宮變、政變,這家人倒是沒出過什么大麻煩,加上人脈頗好,親友也愿意伸出援手,竟成為代國為數不多地一直到現在也還鼎立著的國公之府。 劉未找這任的沈國公戴勇來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相傳沈國公府里藏著一卷高祖的立像,這幅立像作為家廟中主祭的神像一直承受香火,外人從未見過。 這幅畫像乃是當年的畫圣丹青子為高祖親繪,后來由高祖親自賜給沈國公戴勝,沈國公一脈皆將此畫像視為珍寶,非沈國公家中嫡系,不得入家廟參拜此像。 可以說,這世上除了劉未,任何人想要將這幅畫像請出戴家的家廟,那都是癡心妄想。 侍衛很快就把跑的滿頭是汗的戴勇請進了殿中,這位身材矮小的沈國公身后還掛著個小皮囊,入了殿中侍衛們先讓他在門口開了皮囊、取出一個小筒,又從筒里倒出一副畫來,直到把畫卷全部展開確定沒有任何武器,才對他放行。 那邊劉未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還沒等到畫卷完全展開就已經幾個箭步上前,劈手奪過了畫卷。 這一天就沒什么好事,劉未已經迫不及待的等著有什么好消息振奮精神,那戴勇是個出了名的老實人,見家傳的寶像被皇帝這么粗魯地搶了過去,頓時也顧不上劉未是皇帝了,疼惜地大叫:“陛下,你輕點!輕點??!哎喲,這樣臣受不??!受不住??!” 劉未哪里管戴勇叫什么,將那畫像一展,一副栩栩如生的神仙畫像就顯現在了他的眼前。 說起這幅畫像,其實是代國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話。 丹青子擅長畫人物,尤其是峨冠博帶的仙人形象,高祖三十歲后尋仙,一直想要讓丹青子畫一張肖像,只是丹青子乃是前朝公主之子,刻意躲避高祖的尋訪不愿進京,又喜歡游歷名山大川,高祖遍尋不得,最終只能嘆息無緣。 開國功臣戴勝也擅長畫人物,了解到高祖的遺憾后,故意找人將“戴勝畫人天下第一”的名頭傳遍天下,最終用激將法激的丹青子來京中“切磋畫技”,并且以神仙為題,在道觀中比試。 戴勝是個有德有智之人,丹青子入京后,他請了高祖微服出訪,喬裝成道人,假裝要在道觀里隨便抓個道士,卻指定了高祖為作畫對象。 丹青子自然不明真相,但畫神仙和畫鬼怪不同,首先就要人物原型樣貌出眾,高祖身長八尺,相貌堂堂,哪怕穿著道袍也難掩不凡之氣,丹青子要找原型當然愿意高祖那樣的,而不是隨便什么道人,見了高祖立刻就滿是靈感,根本不用催促,立刻潑墨揮毫,成就了一副傳世名作。 戴勝雖然擅長畫人物,但他陷身于俗務之中,出身也并不優越,畫神仙這種題材,自然比不上出身豪門大族之家、一生沉浸于“畫之一道”,已然入圣的丹青子,更何況他也不是真的來奪什么天下第一的。 這場比試,自然是以丹青子取勝。 高祖一見畫中的自己騰云駕霧,佩劍服玉,手持瓊玉之芳,禮容極為恭肅,當即就一喜。再見畫中的自己身前有鐘鼓、竽瑟、歌唱、舞蹈之人紛紛祭祀,靈巫艷裝,蕙蘭遍布,即使只是畫卷,也覺得香飄滿堂,更是連聲呼“絕”。 戴勝畫的是高祖飛渡升天之景,可謂是中規中矩,不過因為這是高祖心心念念的心愿,雖中規中矩,也算是討人喜歡,也不失為一幅佳作。 但這意境和技巧,無論怎么比,高下立判。 戴勝輸了也不惱怒,高祖更是心中欣然,這時候丹青子突然屈身跪拜,以下臣叩拜皇帝之禮對身著道士打扮的高祖三跪九叩,頓時驚駭了諸人。 原來高祖身為開國皇帝,渾身氣勢不同于一般,畫神仙當然畫不成散仙,但凡在任何一道上超凡入圣之人,在見識上都有不凡之處,這丹青子在捉摸高祖神韻之時察覺此人絕非普通道人,心中便隱約有了些猜測。 世上能讓戴勝這般張羅,不惜自壞名聲的,也只有那位皇帝了。 丹青子對政治毫無野心,否則也不會出身尊貴卻云游四方,但他一方面不愿為自己和家族惹禍,一方面來高祖的氣質確實適合帝君這樣的人物,便畫了先楚神話中統御天地的天君形象,其神名曰“東皇太一”。 畫完之后,又立刻干脆地以俯首稱臣之禮敬拜,告知皇帝劉志自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而且并非因為不愿稱臣而數次推脫,實在是怕陷入俗世俗務之中,不能繼續鉆研于畫之一道,這才不愿入京。 這世上的人,只要是聽到別人說“你天生與眾不同,我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樣的話的,沒有一個會不高興,高祖也不例外,不但沒有怪罪丹青子幾次刻意避開他的使臣,反倒賜下重賞,也沒有強迫他入宮擔當宮廷供奉。 戴勝算計了丹青子一把,也十分有風度地施禮求情,將高祖求才若渴、只是隱士們品行高潔,不愿入世,不得不出此下策的為難說的十分懇切。 丹青子見皇帝并沒有強迫他留在京里已經是十分高興,又得到允許可以入宮隨意學習宮中藏畫,當然是欣然接受了他的道歉,并且在后來和戴勝已畫為友,成了莫逆之交。 只是丹青子這一副“東皇太一圖”后自稱再無超越的可能,從此不再畫神仙像,而是改為畫精怪山鬼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