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43
這等秘辛往事,橋生只說與紀雪庵數人聽,一時叫豐氏夫婦目瞪口呆。紀雪庵沉默聽罷,似對除蠱之法渾不在意,只低聲問道:“你早知道他曾這般救我?”祝珣點點頭,直言不諱:“我是醫者,心中考量更多的當然是醫好你。何況血寒蠱如此陰邪歹毒,我便是花上畢勝氣力,也定要找出解除之法?!?/br>紀雪庵緩緩閉氣雙目,喉口仿佛冒出微微腥氣。他一手握緊椅子的扶手,而后狠狠一拍,令那朵木雕啪的滾落在地。祝珣終于轉過頭看向他,聲音微冷,“你這樣便受不了了么?他說要與你長長久久在一起,他騙你的。他既然能瞞著你喂血,終有一日有本事叫你食下那顆心。他那么會騙人,從前騙你助他剿滅魔教、擒獲韋行舟去救沈營,如今又要騙你……”他說到這里,眼中忽然泛起波光,微微抬頭道:“我雖能依他所愿以他血入藥,但不想眼睜睜看著你一無所知吃了他的心。我……做不到,我不知道便也罷了,我明明已經知道,若不告訴你……雪庵大哥,即使這樣能救你性命,我也做不到?!?/br>他努力叫臉上神色平靜下來,卻仍有兩行淚水滑落臉頰。木槿夫人聽得發愣,喃喃道:“不一定非要小溏,還有韋行舟,他不一定非要救沈營?!必S華堂握了握她的手,卻道:“程兄弟與沈營一同長大,情分不比尋常。況且想救沈營的不止他,沈荃和橋生皆虎視眈眈?!蹦鹃确蛉思钡溃骸皩α?!橋生帶走韋行舟,分明是先下手為強!我們莫要在此爭論,速去尋回他們才是!”卻聽紀雪庵冷冷道:“真是可笑!”屋中另三人一齊看向他,他站起來,神情冰冷,“生啖其心……荒唐無比,又比移功之法好去哪里!將自己的性命系在別人的心上?韋行舟還活著本就是僥幸,他若死在大祠堂那個晚上,今日這些豈非皆成無稽之談?饒是沈荃算無遺策,縱然程溏心思千轉,我卻只信我手中的劍?!彼站o連璋,“我不稀罕這種救命之法,我只恨那夜未能叫他死在連璋之下!”語罷轉過身,便往門口走去。豐華堂忍不住喊道:“雪庵!”卻未能叫紀雪庵頓一頓腳步。他與祝珣擦肩而過,低低道了一聲:“多謝?!弊+戵E然握緊雙拳,對著紀雪庵的背影大聲道:“我等你回來!只要你活著一日,我便會設法叫你再多活一日!就算桑谷已經沒了,我也不會放棄,你、信我……”他說到最后已泣不成聲,紀雪庵的身影亦在淚水中模糊變形。豐華堂拉住木槿夫人的手,仿佛看見摯友行走江湖的十余年,明知眼前有壁障攔路,他從不曲折迂回,只肯獨自負劍走在孤絕之道上。卻說離天頤宮不遠,一處崖底密谷,程溏終于遇上橋生。橋生收起雙刀,卻沒有退開一步,死死盯著程溏,“只有你一個人?你來做什么?”程溏伸出十個受傷的指頭,示意自己毫無威脅,“我來助你。你既然退守谷中,想來已走投無路。既便重傷,你若要孤身離開天頤山,仍無人攔得下你。但韋行舟廢了一臂一腿,于你實乃不小負擔?!?/br>他看著橋生慘白沒有血色的臉龐,不過厲聲說了幾句話便抑制不住微微喘息,暗道果然如此,他重傷未愈,帶著韋行舟疲于奔波,早已搖搖欲墜。橋生卻冷笑一聲,“就憑你,又能助我什么?”程溏站在原地眨了下眼睛,“最壞的時刻,你可以我為質,用我的性命向雪庵交換韋行舟?!?/br>橋生聞言一呆,旋即失聲大笑,“你算計得真好!不錯,若是為了你,紀雪庵根本不會將什么正道魔教放在眼里,但你當我是瞎子么!你也愛慘了他,憑什么白白跑來為質?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要同我搶韋行舟,用他的心去救紀雪庵,好讓你們兩個活一輩子!”程溏靜靜看著他,慢慢露出微笑,“我的確愛慘了他?!彼麑o雪庵的愛意連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程溏心中涌起一陣陣酸楚甜蜜,一時無法抑制上翹的嘴角和酸脹的眼眶。他頓了頓,轉開視線,目光掃過幽谷草木,卻道:“我亦曾在這里答應阿營,此生竭盡全力要救他。他血寒蠱發作的那一天,我這般允諾他,同時在心中起誓決不食言,你有沒有在暗處偷偷看見?”他的話終叫橋生露出了一絲破綻,不自禁往后跌了一步,口中怒道:“你為了紀雪庵哪里還會記得他!滿嘴花言巧語,若當真要救二少爺,你這就跟我回湖城,反正你的心也有用,任由韋行舟自生自滅好了!”程溏卻搖頭笑了一下,“如果沈荃在此,恐怕會一句廢話不多說將我抓去湖城,但你卻不會。且不論雪庵會在事后為我報仇,你甚至不敢想象阿營吃了我的心以后活下來的樣子。你殺了他一起長大的朋友,他會如何看你?”橋生的心事被他輕描淡寫說中,耳畔卻如響起驚雷陣陣,氣極道:“我有什么不敢殺你!如不是為了他、為了他……他不會愿意奪你性命,紀雪庵又怎么肯!你若當真助我救二少爺,回去如何面對紀雪庵,難道他便會心甘情愿吃你的心?”程溏淡淡看他一眼,“他不愿意我就騙他,他血寒蠱發作時生不如死,又能做什么主?祝珣心中也有他,如果知道這個除蠱的法子,又能叫我從世上消失,他自會同意幫我?!?/br>他以這般惡意來揣度別人,又將自己的性命全然視作一件物什,橋生不知究竟是哪樣更讓自己心中發寒。程溏緩步走上前,輕聲道:“他尋了我一夜卻找不到,恐怕已猜到是我自己離開,此刻定然十分生氣。但他若知道我來助你,甚至自甘為質去威脅他,他那么驕傲,哪里容得我一再欺瞞,終會心死。等到他的眼中不再有我,他吃了我的心,便不會痛苦?!?/br>橋生僵在原地,他從不知道世上竟有人能為殺死自己謀算至此,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任由程溏往山谷腹地走去。程溏繞開谷口幾株參天大樹,沿著掛滿枯黃藤曼的山壁走了一會兒,彎腰鉆進了一個山洞。山洞的入口狹小隱蔽,里頭卻很是寬敞,頂壁有兩道裂隙,透進光來,深處有一塊寬約數丈的巨大山石,難得表面十分平坦,倒似一張天生的石床。此景此境,程溏再熟悉不過,抬起頭,晦暗不明的光照石床上的人,不是沈營卻是韋行舟。韋行舟靠坐在石壁上,原本略垂著腦袋,聽見動靜抬起臉,愣了一會才看清來人。他低笑一聲,聲音嘶啞難聽,語氣卻如同閑閑打了個招呼,“小溏,是你啊?!背啼缱呓?,卻見韋行舟此刻模樣十分糟糕。他沒有穿素來喜愛的紅袍,不知披了一件誰的衣裳,左袖空蕩蕩垂在身旁,雙腿隱在衣中倒看不清傷勢,鬢發蓬亂,滿面塵垢,嘴唇干澀開裂,只余一雙眼睛微微透出幾分光亮。他見程溏不語,兀自道:“我這個樣子真叫你笑話了,橋生只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