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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色渺渺。 紀以寧急了,她看著他,看見他眼里的掠奪神情,那么熟悉,她幾乎每天都能從唐易眼中看到這種眼神。 “存幻!我現在已經——” 他不肯聽,出手扣住她的腰,俯下身。 下一秒,周存幻忽然停住了全部動作。 薄唇離她的唇間只有短短幾公分距離,他就這么忽然停住了。 只因為視線余光落到了她的頸項上,他就這么不小心看見了她身體上所有的秘密。 紀以寧當然知道他停下的原因,也知道他看見了什么,她沒有躲,沒有閃避,她絲毫不打算隱瞞,用最直接的方式向他坦承。 吻痕。 密密的深色吻痕,布滿她的頸項和鎖骨,是唐易在一夜纏綿里對她宣告占有的印記。 紀以寧靜靜開口,告訴他一個事實:“我現在,已經……有喜歡的人了?!?/br> …… 傍晚,夜幕降臨。 熙熙攘攘的繁華街道上,車如流水馬如龍。 人來人往間,有兩個身影格外惹人注目。他和她并肩走在一起,安靜的姿態,就這么一直緩步走下去,彼此了解彼此的默契,誰也沒有說話。 白天的那一場相遇,她身上清晰的吻痕,叫周存幻徹底認清了現實。痛徹骨,卻是現實。他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只能接受。 強勢褪去,淡靜歸來。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就在這一個清晨,紀以寧在他面前安靜承認一夜纏綿的樣子,叫周存幻在一剎那不得不向現實俯首稱臣—— 縱然是舊習慣可以召回舊時間,然而終于是有一些人已經不在他身邊。 “畢業前你忽然不見了,沒有拿獎學金,連最后的畢業典禮,也沒有參加……學校方面不斷問我,想知道你的下落,我只能告訴他們,你發生了很緊急的狀況,不得不離開?!?/br> 聽到他靜靜的聲音流淌出來,紀以寧走在他身旁,低聲道歉:“我很抱歉……” “你抱歉什么呢,”周存幻的聲音很蒼涼:“不需要的?!?/br> 真的,無論她對他做了什么,都不需要抱歉的。一個人愛另一個人,根本就不會想到索要她的抱歉,愛她還來不及。 傍晚,剛下過淅淅瀝瀝的小雨,路邊的水果店三三兩兩地開著。 周存幻在一個水果攤前停下了腳步。 秋天,柚子遇了雨水,變得有生命似的,十分嫩黃可愛。 他掏出錢包,買了一個小柚子。老板找給他一把零錢,他伸手接過,一轉身,卻見身后一個小女孩眼巴巴地望著他手上的小柚子,他笑了下,把手里的零錢塞進小女孩手中,聽見她歡歡喜喜地說‘謝謝哥哥’,然后就伸手把他的零錢重新遞給水果店老板,歡快地說‘老爺爺我也要吃柚子!’ 周存幻轉身,對紀以寧笑,指指身后買柚子的小女孩:“像不像你?” 紀以寧失笑:“什么啊……” “你最喜歡的,”他把手里的小柚子遞到她面前,“倫敦沒有多少新鮮的柚子,所以那個時候,每次看見有賣,你都會一口氣買很多回去?!?/br> 想起往事,紀以寧笑起來。 周存幻抬手,把襯衫袖口往手臂上微微翻了翻,然后剝起小柚子。 紀以寧忍不住對他笑了下,“我以前就覺得,你剝柚子實在太熟練太漂亮,有時我不得不懷疑你前世是個賣柚子的人?!?/br> “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而我感興趣的就是……”他淡淡地接下去:“……當我還是一個賣柚子的人的時候,會不會較現在快樂?!?/br> 紀以寧看著他,忽然詞窮。 他的快樂,她給不起。 他把剝好的柚子放在干凈的袋子里,塞進她手里,一如當年在劍橋對她那樣。他對她笑了下,然后轉身邁開腳步,背影孤獨而寂寥。 紀以寧低頭看了看袋子里的柚子,抿一抿唇,朝他走去。 不遠處就是一座橋,在傍晚的夜色里若隱若現。 周存幻站在橋下,停了腳步。 他靠在橋下岸邊的欄桿上,轉身對她淡淡地問:“……像不像曾經我們去過的嘆息橋?” 紀以寧點一點頭。 灰色磚石結構,并無雕飾,看上去好普通,卻像極了威尼斯的嘆息橋。 曾經他和她一起修學旅行,去了歐洲。法國的盧浮宮,德國的科隆大教堂,最后一站,就是威尼斯的嘆氣橋。 傳說,若戀人到威尼斯,日落時在嘆息橋下擁吻,便會相愛一生。 可是那個時候,他沒有吻她,只因她尚未能夠接受接吻,于是,他只牽了她的手,一生都錯過了那唯一的機會。 白駒過隙,周存幻看著上游的那座橋,像是在問她,又像是自問,“后來,我一直在想,那個傳說是不是真的?!?/br> 如果那個時候他狠得下心對她強勢一點,她現在會不會就是周太太了? 明明,和她有過那么多過往。 在盧浮宮,日色淡薄的午后,他守在她身后,看她與名畫對望;在教堂,他看她雙手交握做禱告,胸前的十字架閃著柔和的銀色光輝。 那些日子是怎么就不見了的? 那些過往分明是他和她的,但為什么它走了,而他卻不知道? 他忽然喚了她一聲:“以寧……” “恩?” “你現在愛上的那個人……一開始,你被他強迫了,是不是?” 紀以寧一下子心驚。 “你……什么意思?” 周存幻笑一笑,雙手插在褲袋里,轉身面對她,淡淡猜出全部的事實。 “他強迫你,強迫你接受了他的全部,自由、感情、甚至是……性 愛。你會留在他身邊,甚至最后會愛上他,是因為他根本不給你其他選擇的余地?!麖娖饶?,誘惑你,你掙扎過,最后終于發現,對他,你其實一點辦法都沒有?!?/br> 他摸了摸她的臉,笑容淡如霧:“我說的,對不對?” 紀以寧很惶恐,“你……怎么猜到的?” 周存幻勾起唇,牽出一個淡淡的弧度。 “不極端,留不住你的?!?/br> 這就是他和唐易之間最大的不同。 他一退再退,始終對她狠不下心;而唐易,從最初開始,一出手就是要了紀以寧的全部。 他面對她,眼里有舍不得,“這樣強勢的感情,真的適合你嗎?”在她現在的這一場感情里,她是拿那個男人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紀以寧低下頭,對他坦承:“我知道,喜歡他會好辛苦,但是,我沒有辦法,就是好喜歡他……” 唐易是她生命里最奢華的一場盛宴。 神秘,細膩,不可琢磨,引她停不下腳步。 她眼里的眷戀那么分明,叫他看得清楚。這哪里還是從前那個沒有執念的紀以寧?于是,周存幻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