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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遠地已經把這氣味嗅得分明。蓮生自知犯忌,也不敢辯駁,唯有抱過身邊茶籃,膝行幾步,小心翼翼地雙手奉上:“我是烏沉師父的徒弟,怕耽擱姊姊用茶……” “誰是你的姊姊!” 驀然間寒光一閃,是白妙將手中香缽擲下,正中茶籃,缽中制了一半的香材灑了蓮生一頭一身。那茶籃沉重,蓮生跪在地上本已抱持不住,被這猝然一擊,連人帶籃歪倒,登時籃中呯呯啪啪響成一片,清水茶水,四散流淌。 身后嘩啦啦一陣門響,是各個香室都有人出來觀望。 蓮生顧不得其它,急忙爬起來扶正茶籃,打開籃蓋瞥上一眼。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那盞曜變茶碗撞在茶碾上,已然一分為二,裂痕清晰觸目,如鋒利的刀刃刺入蓮生心中。這只茶碗價值連城,蓮生不知要做多久的工才能賠得起,這心中一陣劇痛,簡直同茶碗一起裂成兩半。 “小賤人……” 廊上傳來一聲尖叫,還未待蓮生回神,一條兇悍的人影已經疾撲而至,啪地一聲大響,蓮生只覺臉上撕裂般的一陣劇痛,身形已經不由自主地飛離原地,整個人撞向香室的外墻。 “你這賤丫頭,怎么敢到凝香苑來!” 這一記耳光,用盡全身力氣,那人尚不罷休,撲過去揪住蓮生頭發,對準面孔,啪啪又是兩記:“你,你想死了么?竟敢來白姑娘香室窺探?教你多少次不得進后園,不得到凝香苑,都當是放屁么?……” 蓮生的視線一片模糊,腦海中昏天黑地,雙手拼命揮舞掙扎,奈何女身柔弱,毫無力道,一頭長發被用力揪緊,一片片痛如針扎,竟是掙脫不得。耳邊轟轟鳴響不休,好一會兒才聽出這人是師父烏沉。 “師父,師父,你錯怪我了……”蓮生雙手護住發根,急忙辯解:“我是見你錯過時辰,所以幫你……” “還狡辯!”烏沉厲聲呼喝:“賤丫頭,小賤人,趁我一晃神就來作死!白姑娘,白姑娘,你莫怪罪于我,這,這跟我沒關系,是這賤丫頭自己……” “你調-教的好徒弟!” 白妙擲下怒氣未消的一句,嚯啷一聲甩上門扇,飄然回入室中。烏沉急切之意難掩,撲通跪倒在地,膝行蹭到門外,隔著門扇,倉皇哀求:“白姑娘,白姑娘?姑娘別生氣啊,這賤丫頭與我……與我無干??!我家小末末拜師的事……還望白姑娘開恩……姑娘?姑娘?” 藤門隔蔽的室內,靜寂無聲。 廊中只聞得烏沉呼哧呼哧的喘息,越來越是急促。 “你!” 烏沉霍然回頭,一雙眼皮垂搭的三角眼緊緊盯住蓮生,目光如劍,殺氣凜凜: “壞了我的大事!” 縮在墻角的蓮生,感覺到危機在即,手足并用地爬起,拼命逃向廊外。只覺頭頂一緊,散亂的發髻又被揪住,身子后仰,頓時仰面摔倒。隨即拳腳-交加,劈頭落下: “死丫頭,賤丫頭,苦水井的賤貨,不聽話的小賊!我就知道你一直不安好心……” “師父!我沒有,你不要……你放開我……” “算了,烏沉?!鄙砗髠鱽頊芈晞褡瑁骸皠e這樣,小丫頭初來乍到,做事冒失一點,不要這樣下狠手?!?/br> 一個杏色人影自旁邊懸著“花”字牌的香室中飄然而出,伸手撥開烏沉,俯身在已經口鼻流血的蓮生面前:“起來吧,拾掇干凈,快快離開。這兒不是你來的地方?!?/br> “花姑娘,可是,可是白姑娘生了我的氣……”烏沉懊喪地望望門戶緊閉的“白”室,雙手連搓衣襟,鼓暴的嘴巴顫抖,一臉兇多吉少的焦慮:“我家小末末拜師的事,眼看就要成了,這下子,這下子可麻煩了……” “呵呵,白姑娘哪會跟你們一般見識?”那花姑娘笑道:“她生氣還不是常事?連我們都須讓著她些。以后多加小心,也就是了。你家那小末末,本來資質不夠,就算沒今天這事,也輪不到她拜白妙為師?!?/br> “這……這……唉,求了一年多了,本來已經有些希望……” 花姑娘已經略現不耐煩之態,小心斂起墨綠描金的精致裙腳,翩然轉身,向地上的蓮生瞄了一眼,微微怔了怔: “你……是廚房雜役?嗯,確乎一身的油煙氣……跑來凝香苑做什么。惹著了白姑娘可是好玩的?還不快快回去,當心白姑娘要你賠償她毀掉的香?!?/br> “就說她是作死……”烏沉又惱怒起來,伸足踢了蓮生一腳:“死自己去死,連累我做什么?仗著自己狐貍精似的模樣,四處發賤!信不信我稟告東家,一腳踢你出門?快快收拾干凈,滾回廚房候著,待我回去再懲治你!……” 蓮生咬牙起身,眼望著四周狼藉一片的香粉和茶水,歪倒在一邊的茶籃,散落一地的各種茶具,強行忍回滿眶的淚水。 “是是是。是是是?!?/br> —————— “她們打你了???” “你不要管?!?/br> 蓮生拼命扭轉身體,背對著辛不離,面向草廬墻壁,將紅腫的雙頰、磕破流血的唇角,都深深埋入到懷中花束里。 辛不離撥開花束,急切地端詳她的面孔,一雙濃眉緊蹙,滿載的都是不安與焦慮?!暗降自趺椿厥??打得這樣重,指印都看得清清楚楚!……” 蓮生掙脫他的手指,又將整張臉都埋入花束,隔著密密叢叢的花朵,只能聽見她悶悶的聲音:“沒有事。多吸食花香,很快就好了的?!?/br> 辛不離蹲在一旁,又急又氣又無奈,狠狠抱住了自己的頭。 身為貧寒人家的兒女,做的都是最低賤的苦工,挨打受罵,本是常事。辛不離自己,放牛、牧羊、采石、運沙、種田收割、壘圈蓋屋……什么都做過,被主人以各種手段折辱過,踢過,踹過,鞭打過,早已習慣了逆來順受……然而他見不得蓮生受苦。 見不得這天真嬌憨的小妹子,受旁人一點點的欺辱。 天色已晚,月上柳梢,透過四周稀稀落落的稻草縫隙,在草廬中投下一道道如銀光芒。棚頂最大的一個漏洞,射入最亮的一道光柱,罩在面前的蓮生身上。 小妹子自己采了一大蓬的忍冬花束,幾乎將整個人都埋在花堆里,緊緊抱在懷中,遮住整張面孔。這世間僅有辛不離知道,她這是在療傷。以她的特異體質,無需針藥,只吸食濃郁的花香,便可使傷口愈合,創痕平復,藥到病除,立竿見影,比什么靈藥都管用。 然而心頭的傷呢,有什么可以療治? 如此近在咫尺,清晰看到她瘦弱的肩頭微微抖動,卻執拗地埋頭在花叢里,靜悄悄地,不發出一聲哽咽。 越是這樣,越令他滿心焦灼。 “以后不要在甘家香堂做工了!規矩太也嚴苛,平白地將人折辱。我們人窮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