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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不好,也或許他太過頑固。一位女兒死于天花病的父親,悲痛欲絕之的當街毆打他,將他吸大煙的殘損牙齒打到脫落滿地,他嘴里、牙齒里,全身滿是血。他趴在地上求饒,用他唯一會講的英文說他家中還有一位八十歲的母親等著他。他疼的奄奄一息,跪在地上求人掐斷他最后一口氣。人們痛恨他的無藥可救,惋惜于他的將死,但冷眼旁觀似乎最好的選擇。我應該覺得心痛嗎?可他不是我的父親。我父親正是那位施暴者,他手上還有更多罪孽,因此他即使周身都偽裝成為一個地道的英國人,幾十年卻仍不信基督,只信佛?!?/br> “三小姐,你大約不知道,你來上海以前,我過著什么樣的日子。當我將靈魂與身軀押給殖民者時,我已經不可饒恕。所以在最好的情況下,六國調查專員會來問你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與紡紗廠有關、與佐久間或是我有關。六國公使來了,也幾乎證明,將殖民者與不平等條約趕出這片大陸不遠。不要怕殘忍,你知道自己擁有的權利與證詞的份量,請為他們的罪孽加上你的一筆?!?/br> 她心頭一震,一股戰栗傳遍全身。她能明顯感覺到那是一種痛與震撼并存的難以名狀的感覺,讓她眼淚洶涌而出,將枕套沾濕一片。 她感覺他起身為她整理被子時,摸到那一片濕潤后,他動作一頓,又接著說,“明天公使入港時,會開放小部分港口。公使入港時,葛太太也快到了?!?/br> 她沒有說話。 他接著說,“回去福開森路時,見斯先生在樓下等你。若是方便,我便叫他明早過來找你?!?/br> 她仍舊沒有講話。 他用指腹替她刮去臉上眼淚,輕聲說,“不要哭,我沒什么好值得同情?!?/br> 她做事向來極有目的,也從來都懂得自己想要什么。她站在陸地上,用雙腳,用代步工具去爭取,大部分東西似乎總能得到。 可不知從何時起,全副身家置身在洶涌浪潮的一艘小船里,所有想要的,所有所求的,都像是在刻舟求劍。 她動了動身體,正對仰視著他,啞著嗓子問:“謝先生,在華懋飯店時,你叫我等你一下……那時,你是否要同我說什么?” 他低頭靜靜看著她說,柔聲說,“已太晚,是時候該睡覺了?!毕胂?,又說,“往后有機會再告訴你?!?/br> 她仍睜著眼睛將他看著,非得要等到他回答。 他仍坐在她床頭俯視著她,一動也不動。她看到那雙眼睛,又回想起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在看著什么極刺目的事物,必要眼睛微微瞇起眼來才能看清楚。 他說,“臨睡前,給我一個晚安吻,可以么?” 他不知何時已換上那一身漆黑軍裝。 夜色里,白色石雕一樣的輪廓與鼻梁,深陷的眼窩,睫毛里若隱若現的淚痣,極淺唇色……她打主意要好好看一看他時,幾乎忘了回答。 在她看到他的睫毛耷拉下來,幾乎將眼中失落掩飾過去時,她緩緩支起身子,跪在床上;左手小心的扶著他的肩,將嘴唇湊上去,在他因她靠近而輕微抖動的、半垂著的眼臉上輕輕親吻了一下。 唇離開他的眼睛時,他緩緩睜開的眼睛,眼神可察覺的從不可置信一點點變成驚喜。 她坐回床上,有點不敢看他。 花園里的路燈光從白色紗簾傾瀉進來,使得肅穆的白色病房里全是交錯著的紗影。風從敞開的窗戶縫隙吹進來,她短短頭發頂上幾根倔強的頭發吹得東倒西歪。她覺得有些癢,背過身去扯開紗簾,想將窗戶拉上;雨下過了,烏云散去,到這時候才隱隱有那么一點月亮的影子,但只薄薄一層;枕頭被她壓在膝下,背過身去時,恍然有那么一瞬,她似乎從窗戶玻璃上看到兩人的影子。 他就坐在她身后的床頭上。感覺到他冰冷手覆上自己的右臉頰時,她伸手扯紗簾的動作一愣;那動作本該十分輕柔的手掌,突然將她整個整個身子扳過去,臉正對著他。 那本就不甚牢靠的紗簾,在她驚惶之下被扯脫落了,像夜里的熒光水母或者視網膜上一層薄霧,在她身后落了下來。 謝擇益吻了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太困了,不是真心要卡這里…… ☆、〇三八 阿正之六 輕輕碰了碰她的嘴唇之后,她聽見他附在她耳邊輕聲問:“知道這樣是什么意思么?” 她愣住了。 于是他又說,“那這樣呢?” 隨即她察覺到立馬覆上來的柔軟的冰涼,正在慢地,慢慢地,輕柔又緩慢吻她的雙唇;她呆呆的跪在被子上,他俯身下來,她與他仍舊保持一點距離,卻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觸碰她臉頰的手掌與指尖的溫度,比他的唇冷一些。他眼瞼垂下來,微微偏著頭時,睫毛輕輕搔過她的臉頰的瞬間,她才突然的意識到—— 他在吻她! 她身體一僵,像野生動物本能抗拒陌生物種入侵領地一般,她也是出于本能想要躲避他的親吻。 覺察到她試圖抗拒著往后縮,他右手環過她的肩用力將她帶向自己的身體;左手托著她剛剃掉頭發而發涼的脖頸,指尖插入她松軟的頭發里,手掌微微用力,加深了這個吻。 這個前傾的姿勢,使得她不得不將雙手搭在他肩上以求身體平衡。就著這個怪異的、宛如她在索吻的姿勢,謝擇益一次次吻上來,淺的,重的;不容置疑,不給絲毫商量余地,帶著雄性生物蠻橫霸道的侵略性;她想說的所有話都被堵在吻里,能發出的聲音微不可察,輕如蚊蚋。她腦子里一片空白,心臟狂跳,呼吸漸漸紊亂起來。 她用手肘去推他的胸膛;這抗拒因為力量懸殊而使她幾乎有些微微痙攣。 過了許久,謝擇益的唇離開了她的臉頰,左手仍自然的托著她的脊背與脖頸;微微低頭,將她額頭靠在自己額頭上,極為眷戀的用鼻尖觸擦她的鼻尖。 她已經給他吻到腦袋發暈。夜里的風帶著一點潮氣與植物的氣息,沙沙的送進屋里來,送到兩人身上。 他唇色蒼白,低垂著眸子,神情也不知是冷漠還是落寞。她聽到他的聲音在屋里響起,仿佛低而寂寥的大提琴。 “三小姐,你都不知我有多鐘意你?!?/br> 他說著,指尖輕撫她頭頂的碎發,耳廓。 謝擇益望定她的眼睛,手指也順著她耳垂落到她嘴唇上,用拇指輕柔的摩挲她的被自己吻到微紅的唇瓣,眼里有點清亮的光隨著他鄭重的視線輕微的晃動著,低聲問她,“你有幾鐘意我?” 她看著他的眼睛。那里面好像仲夏夜里幾點繁星,反射一點不甚刺目的恒星的光,使得她有短暫的迷茫。故而不明白從何時起,他竟如他所說的,這樣的喜歡她。有這種可能嗎?即使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