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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干凈以后則完全就像個赤/身/裸/體的真人,沈易嫌此物太不成體統,特意讓人找了身衣服給它“穿上”。顧昀盯著那魂偶閉合的眉眼看了看,隱約覺得有一點長庚小時候的樣子,他伸出手指捋著自己的下巴,努力將記憶往回倒,問道:“你說這招的是當年那位蠻妃的魂嗎?”親兵信邪,有點不敢看,心驚膽戰道:“大帥,還是趕緊搬出去吧,這神神鬼鬼怪瘆得慌的……”“沒事,”顧昀看了一眼魂偶的臉,隨口道,“我覺得她長得還挺好看的?!?/br>親兵:“……”這一段日子顧帥兼顧南北戰場,恐怕是累得有點失心瘋了。正在這時候,原本不放心去看沈易的陳輕絮忽然闖了進來:“我想起來了!”顧昀:“嗯?”只見陳輕絮不知從哪抽出一把刀來,半跪在地上,在顧昀和他那十分迷信的親兵雙雙注視下,一刀將那魂偶從胸口剖開了。顧昀:“……”他那親兵嚇得一哆嗦,背過臉去直念“阿彌陀佛”,顧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庖丁解牛似的陳姑娘,便伸手將木棒遞給他那噤若寒蟬的親兵,憐憫地說道:“拿去辟邪防身吧?!?/br>陳輕絮沒理會周遭,聚精會神在刀尖,那人皮外面看平平整整,甚至十分柔軟,劃開以后里面沒有血rou,干干凈凈地分開兩邊,質地像鞣制過的牛皮,陳輕絮力道把握得極好,剛好劃開人皮,卻沒有傷及下面的木頭。顧昀剛開始在一邊無所事事地圍觀,忽然,他瞇了瞇眼,挽起袖子蹲下來,毫不避諱地上了手,輕輕地挑開那掀開的皮,細細地觸摸木頭表面。親兵的臉都綠了,亂七八糟地告了聲罪,拎著大帥給他的辟邪棒跑到外面看門去了。顧昀摸了半晌,疑惑道:“怎么,這木頭上還有字?”陳輕絮已經將人皮從頭劃到了尾,她像剝生雞蛋殼一樣換了一把更小刀,仔細地將那張人皮一點一點地褪下來,直到露出整截的人形木頭,她才微微松了口氣,抽空回了顧昀的話:“有的,但是刻得又小又淺,非得觸感極其敏銳的人才能摸出來,普通人想看恐怕得借助工具——大帥能替我分辨一下上面寫了什么嗎?”玄鐵營跟十八部落可謂是兩輩人的宿敵,玄鐵營中很多高級將領都認得常用蠻語,顧昀在那人形木頭的頸子上摸索了片刻,遲疑良久才回道:“都是很生僻的字,蒸煮……什么……不認識,后面是個數字……唔,好像還提到了什么日光……”顧昀一頭霧水地看向陳輕絮:“這魂偶上為什么刻了張神神秘秘的菜譜?呃……陳姑娘,你怎么了?”顧昀從未在陳輕絮臉上看見過這么激動的神色,她那冷冰冰的眼睛里幾乎帶了一點淚花。她像是從來沒見過木頭一樣,雙手將那人形的木頭抱起來,取出一條絲絹細心地擦去上面的塵土,好像抱了個稀世珍寶。“魂偶要能引來異鄉的魂靈回歸,需要溝通生死,通常做法是在木心里藏一件那人的貼身之物,但既然用這種方法祭奠亡魂,死者通常人在千萬里之外,多半是找不到其葬身之地的,所以貼身的東西不是每次都能拿到,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這種情況下,施法者一般會用死者留下的遺言、或是能代表死者的銘言來代替?!?/br>“當年蠻族姊妹從深宮中逃亡,途中jiejie身死異鄉,meimei帶著她的孩子流落匪窩,貴妃臨死之前,留下了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給胡格爾,后來從胡格爾手中輾轉而過,最后落到了狼王加萊手上……”顧昀聽到這,一顆心毫無預兆地狂跳起來。“正是神女秘術?!标愝p絮一口點出了他心中所想,“我……我本是想著有這種可能,誰知居然真是……”所有人對“蠻族神女”的印象,都只剩下了胡格爾那個女瘋子的形象,那位貴妃反而沒有什么存在感。她死得太早了,從高高在上的草原“半神”淪落到九門緊閉的重重后宮中,她心里是怨是恨還是人認命,至今都已經無從得知了。而她對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態度呢?想必按著人之常情應該是憎恨的,連加萊看見長庚年幼時酷似神女姊妹的面孔時,都忍不住心生殺意,何況當事人呢?可是十八部落的巫毒之術那么神鬼莫測,連陳家都一籌莫展著許多年,貴妃作為傳承者,要打掉一個尚未成型的胎兒大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她又為什么將那個孩子留下來了呢?她知道那個孩子最后被喪心病狂的胡格爾做成烏爾骨了嗎?舊人死得差不多絕了,再也不會有人知道,當年蠻族神女決定留下那個孩子到底是出于一個母親的不舍,還是恰好得知胡格爾懷了另一個孩子,出于亡族滅種的憎恨,策劃了一個曠世邪神。但無論如何,兜兜轉轉間,依然是神女的魂偶給長庚留下了一線生機。這幾乎有點因果相生的玄妙之意。陳輕絮不想討論什么因果報應,她全心全意都在這截木頭上,不等顧昀反應過來,就風一樣地抱起木頭人跑了,連絲絹掉地上都沒顧上撿。顧昀呆愣許久,胸中一口氣后知后覺地呼出來,被無法言說的希望砸了一通胸口,站起來以后,他眼前幾乎一黑,好半天才緩過來,猶在耳鳴不止。他難以抑制地伸手蹭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盡可能地想要板出一張正常而嚴肅的面孔,眉頭下意識地皺在了一起,嘴角卻又不受控制地笑起來,那繃出來的嚴肅與難以抑制的喜色交織成了一個標準的“啼笑皆非”,顧昀自己都覺得自己此時的形象恐怕是有點瘋。這時,隔壁沈將軍的親兵在帳外探頭探腦片刻,問道:“陳神醫終于走了嗎?”“走了,”顧昀聽見自己的親兵回道,“怎么,有事嗎?”那位打聽神醫行蹤的小兵忙搖搖頭,跑回去匯報了。下一刻,顧昀聽見沈將軍的帳中傳來了一聲不知憋了多久地痛叫。沈易的后背一大片連砸傷再燙傷,凄慘無比,但他依然硬骨頭地拒絕了陳姑娘的醫治及探視,幾次三番把前來探望的陳姑娘關在了外頭,堅決不肯讓她看見自己的慘樣,還毅然決然地找了位擅長殺豬的軍醫來給處理傷口,期間派人偷偷出來打探了四五次,一直憋到陳輕絮終于走了,總算是忍到了頭,可以放開喉嚨嚎叫了。顧昀側耳傾聽了一會,只覺得生個孩子都未見得能叫這么慘,十分于心不忍,于是撿起那塊掉在地上的絲絹,抖了抖上面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