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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光生怕插不上話似的,又臉紅脖子粗地跟著嚷嚷道:“臣附議!”長庚一句話還沒說到該如何退敵,先引爆了一場大吵,他自己反而不吭聲了,耐性十足地靜立一邊,等著他們吵出分曉。李豐腦仁都快裂開了,突然覺得自家滿朝“棟梁”全都盯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雞毛蒜皮,上下格局加起來不如一個碗大,倘若全都發配到御膳房,沒準能吵吵出一桌錦繡河山一般雄渾壯闊的新菜系。“夠了!”李豐爆喝一聲。周遭一靜,長庚適時地接話道:“臣弟話還沒說完,其二,皇兄要做好收縮兵力的準備?!?/br>此言一出,群臣再次嘩然,天子之怒也壓不住下面的沸反盈天,有幾個老大人看起來馬上準備要去以頭觸柱了。李豐眼角一跳,一口火氣沖到了喉嚨,勉強壓下來沒沖長庚發,他憋氣似的皺起眉,低聲警告道:“阿旻,有些話你想好了再說,列祖列宗將江山傳到朕手中,不是讓朕割地飼虎的?!?/br>長庚面不改色道:“臣弟想請皇兄摸摸腰包,我朝現如今傾舉國之力,能撐得起多大的疆土?這并非割地飼虎,而是壯士斷腕,當斷時不可不斷,恐怕要等中毒已深、全境被洋人打得七零八落時再斷了?!?/br>他那背論語一樣平淡的語調好像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澆到了李豐頭上。長庚沒抬頭看皇上的臉色,兀自接道:“其三,王大人說得不錯,眼下西北有玄鐵營坐鎮,縱然損失慘重,尚且能堅持,迫在眉睫的是東海兵變,洋人一旦北上,北大營戰力堪憂,遠近援兵皆被牽制,未必來得及趕到,到時候皇兄打算怎樣?”李豐一瞬間被他的話逼老了十歲,頹然良久,他終于開口道:“宣旨……去將皇叔請來?!?/br>長庚聽見這道旨意,眼都沒眨一下,既無歡欣、也無怨憤,仿佛一切都是應當應分,情理之中的。祝小腳大氣也不敢出地應了一聲,正要前往,長庚卻忽然開口提醒道:“皇上,天牢提人,只派祝公公宣旨,未免兒戲?!?/br>他已經本能地不信任李豐身邊的任何內侍,包括這個名義上一直暗中幫著顧昀的人。李豐有氣無力道:“什么時候了,還在意這些虛禮——江愛卿,你替朕跑一趟腿?!?/br>祝小腳邁著小碎步跟上江充,不禁遠遠地看了長庚一眼。他是宮里的老人了,當今大梁滿朝文武,數得上的王侯將相,沒有他不熟悉的,唯獨這個雁北王,從小被顧昀嚴絲合縫地護在侯府里,長大后又“不務正業”地四處游歷,鮮少露面,除了混在一眾人里上朝聽證,他甚至不怎么單獨進宮,頂多逢年過節的時候跟著顧昀一起來請個安……所有人幾乎都對他一無所知。一無所知,意味著變數。江充和祝小腳馬不停蹄,出了宮直奔天牢,人快到了的時候,祝小腳突然想起來,掐著嗓子道:“不對啊,江大人,侯爺要進宮面圣,穿著囚服成何體統呢?要么我馬上叫人瞧瞧今年新做的一品侯朝服,去取一件來?”江充正一腦子國破家亡的悲憤,陡然讓那老太/監一嗓子吊回了魂,哭笑不得道:“祝公公,什么時候了,您還惦記這些雞零狗碎,我……”他話未說完,便見一人策馬而來,轉眼行至眼前,下馬施禮拜上,正是侯府的家將統領霍鄲。霍鄲利索地一抱拳:“江大人,祝公公,小人乃是安定侯府家奴,奉我家殿下之命,給侯爺送上此物?!?/br>說著,雙手碰上了一套朝服和盔甲。江充心里一動——雁北王雖然一看就是個細致人,但至于瑣碎到這種程度么?那位殿下在防著誰?天牢中的顧昀正百無聊賴地拎著那肥耗子的尾巴讓他蕩秋千,察覺到背后的風向不對,他有些詫異地回過頭去,模模糊糊地看見外面闖進來三個人影,為首一人行走如風,似乎還穿著朝服。接著,牢門門鎖大開,一股特殊的宮香鉆進了顧昀的鼻子,還沾著一點李豐身上特有的檀香氣。顧昀瞇細了眼睛,認出那膀大腰圓的胖子正是祝小腳。如果是要提審他,斷然沒有直接把祝小腳派來的道理,李豐那種人也不可能自己打臉,朝令夕改地將他抓了又放,那么只能是……顧昀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心道:“出什么事了?”江充飛快地說了句什么,顧昀根本聽不見,只囫圇個捉到了“敵襲……趙……”什么的幾個詞,一頭霧水,只好茫然地裝出一副泰山崩而不動的穩重,以不變應萬變地點了點頭。江充被他不動如山的鎮定感染,心下一時大定,滿腔忽冷忽熱的焦慮心憂落到腹中,眼淚差點下來:“大梁有侯爺這樣的梁柱,實乃萬民之幸?!?/br>顧昀滿肚子莫名其妙,心想:“親娘啊,這又說什么呢?”表面上卻只是隨手拍了拍江大人的肩,利索地吩咐道:“領路吧?!?/br>好在這時霍鄲上前一步,將他朝服奉上的同時,從腰間解下一個酒壺:“殿下讓我帶給侯爺驅寒?!?/br>顧昀開蓋一聞就知道是藥,頓時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氣,一飲而盡。霍鄲三下五除二地幫他換了衣服,好歹收拾了一下,一行人直奔宮里,又聾又瞎的安定侯湊合著混跡其中,頭一次這么盼著藥效快點來。直到他們趕到了宮墻根底下,顧昀的耳朵才針扎似的慢慢恢復知覺。他不動聲色地沖霍鄲打了個手勢,霍鄲會意,忙上前兩步,附在他耳邊,將江充在天牢里的話一五一十地重復了一遍。顧昀沒來得及聽完,本就疼得要炸的腦袋已經“嗡”一聲斷了弦,眼前幾乎炸出了一片金花亂蹦,腳步倉皇中一個踉蹌,霍鄲一把扶住他的胳膊:“大帥!”江充嚇了一跳,不知道剛才還鎮定得沒有人樣的安定侯突然犯什么病了,見顧昀臉色難看得像個死人,忙緊張地問道:“侯爺,怎么了?”“玄鐵營折損過半”“北疆大關接連失守”“趙將軍殉國”“西南輜重處炸了”……那三言兩語化成了一簇致命的刀片,打著旋地扎進了顧昀的四肢百骸里,他胸口一陣尖銳的刺痛,喉頭涌上一股腥甜。他額角青筋微露,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眼神竟然有些渙散,江充雖然知